第二十三章(第4/4页)
晚宴丰盛异常。乔伊把哈米安排在佩尔韦的右边,把我安排在他左边。在佩尔韦年轻一些的时候,他曾经教过乔伊和她的朋友伊朗历史,他也负责组织历史仪式。就像犹太节日一样,他们有一系列的新年祈福活动。烛光代表幸福,风信子代表成长,巧克力和钱币会带来丰盈富饶和成功。桌子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玻璃碗,里面游着两条肥硕的金鱼,每个看见它们的人都将有顺利而丰产的一年。桌上有七样以单词sin开头的事物,在伊朗语里那儿等同于s。人们一边祈祷、许愿,一边传递着这几件宝物:为了重生——幼芽小麦粉,为了美貌和健康——苹果,为了治愈——盐渍大蒜,为了长寿和耐心——一滴酒醋,那一小碗蜂蜜代表着太阳的回归,而紫红色的漆树暗示着太阳的升起。
“最后但同样重要的,”佩尔韦在最后宣布道,把一小盘绿橄榄递给哈米,“爱!”他看向哈米的双眼,然后再转向我,随后是桌上剩下的人,“希望这是充满爱的一年。”
接着一盘盘的大米和甜食被端上桌来:带葡萄干和胡萝卜的大米,带杏仁和西梅脯的大米,加了茄子和樱桃的炖肉,香草、韭菜配酸奶酱,还有用迷迭香和石榴填满了的烤鸡。
“你们在家也吃这些菜?”哈米对菜品的口味和色泽十分着迷,“真的吗?”
“除了黄油和酸奶,”我说,舔舔手指,“但这就是唯一的区别。除了单独的牛奶和肉,波斯犹太人和穆斯林做的饭一模一样。”
“今晚,这里没有基督徒、穆斯林,或者犹太人,”佩尔韦插话,摇晃着一瓶酒帮我们满上,“今夜,我们都是兄弟!我们都是拜火教!”
这一晚的末尾,在我们用食物和美酒把自己填满之后,在一千份甜点之后,在音乐停下、最后的乐器也被收起来之后,迪万的弦乐三重奏在our, a tar和Neymar and santoor演奏了美妙的经典波斯乐——音乐家和大部分的客人都退场了,大家都昏昏欲睡,醉醺醺地散布在楼上的五间卧室里。
楼下,在此刻平静的、泛着红光的黑暗中,只有佩尔韦、哈米和我还醒着。还有另外两对也自告奋勇地在这里过夜,睡在睡袋中。他们静止的身体在火光的映衬下在地毯上留下了影子,像是在野营的童子军。
“和谐……”佩尔韦深沉的声音满怀诗意,“宇宙的和谐。”他的声音融进了蜡烛印在天花板上的暗影里,“今夜,这里是完美的平衡。这个世界就在正好的那个点上,”火苗发出了一阵“滋滋”声,煤慢慢地碎裂了,“在平衡点上。”
他坐在我们身后,裹着一条羊毛毯子,一只狗卧在他的脚边。他看着我和哈米躺着的那块地毯。我们尽量靠近火苗,埋在我们的睡袋里。
“在光明和黑暗之间。”
我马上就要睡着了。他的声音的响声静静地滑过黑暗,激起一阵甜蜜的睡意,像是一首摇篮曲或是一个枕边故事。我感到它厚厚地蜷缩在周围,融化在炽热的火苗里,渗入我的眼中。
“在好和坏之间。”
我朝天躺着,哈米在我旁边。他涨红的脸枕在手上,目光平静而安详,凝视着火焰。整晚,他都盯着它,像是被施了魔法,他的目光不曾从火苗上移开。两只小小的火舌点亮了他的瞳孔,在里面跳舞。在三重奏表演的时候,他坐在壁炉旁,时不时地用叉子给壁炉加煤,让里面蹿起一波一波的火星。
“新的一天,一个新的世界。”
我看着哈米,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我们到这里的一路,我们一起度过的这一天,开车的乐趣,冰封的北部风景,穿过美国的街道……所有的画面都降落在我身上,带着被火焰的温暖加强了的让人迷醉的脆弱。我看见闪烁的火苗映在哈米脸上的褶皱里,散在胡茬儿中间。一抹淡红色的光在他的额头闪耀。我感到四肢变得越发沉重,火苗像是在我身上蔓延,并将我包裹。我幻想一只很大的熊用它的爪子攻击哈米——一只巨大的、有着红色皮毛的母熊。我试着把它赶走,但我的胳膊太无力了,它们只是一件旧大衣上的两个袖子。我用拳连续击打着这只美丽的熊,试着把它们分开,但忽然间,它离得那么近。它抓住了我,最后,是我被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