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了夜,成国公骆广之从饮宴中抽身。
安郡王的夜宴从来千篇一律,美酒,佳人,荒唐放荡,骆广之这几年越来越不喜安郡王的做派。
荆州告急,他还有心思荒.淫,嘁!
“公爷,到了。”
驾车的力士在外唤道,假寐的骆广之睁开眼推开车门出去,小厮已经把车凳放好,管家骆上带着伺候的侍女仆从在门边等着。
“不必,没饮酒。”骆广之挥开仆从,问骆上:“夫人歇息没有?”
骆上道:“夫人在如意院等您,今儿个四房娘子带着七姑娘到了。”他将骆衡的礼单和林家送来三十万两现银的事一一说了。
“林家送来三十万两现银?”骆广之脚步一顿,转向如意院。
“正是。”骆上道:“跟着四房娘子,一道送来的,都送入库中了。”
骆广之微哂:“林雄是个人才,可惜他的三个儿子都没养好,目光短浅,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骆上附和两句。
人都走了,骆广之也不想过多言论逝者,区区一介商贾并不值得他多费心思量,背着手大步朝如意院走去。
如意院里灯火通明,胡元玉还未洗漱,端坐在正厅等骆广之回来。
“老四家的今儿个回来了。”胡元玉等骆广之坐下,端了茶盏给他。
“回来便回来了。”骆广之不甚在意。儿子回来需要他训导一番,儿媳回来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也值得胡氏专门把他叫来说?
“骆上和你说了林家送来了三十万两现银吧。”胡元玉道。
骆广之慢慢啜茶颔首。
“林家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跟咱们家划清界限?”胡元玉讥讽地撇了撇嘴角,“林家三兄弟没一个肖其父,得罪了咱们家,他们在国中的生意就不怕做不下去?”
一开始胡元玉看到三十万两着实在心里泛上喜意,有了这三十万两,正好可趁着年节时分走走礼,为二儿在朝上疏通疏通,好尽快升到五品。
有了钱,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然而之后管事来报,林家送来的三十万两现银已经悉数清点入库。
胡元玉这才惊觉不对劲儿。
以往林家每年都送来不少财物,但不是一次性拿这么多银子出来,各种节礼送来金玉绫罗香料等等,讲究的是一个细水长流,联络两家的感情。
吴兴林家的确家大业大,可三兄弟一分家,再大的家业也摊薄了,每家还拿出十万两现银,他们是不想继续做生意了,还是不想跟成国公府继续来往了?
“钱送来了,你就收着。”骆广之放下茶盏,不耐烦道:“林雄死了,四儿媳与她的娘家兄弟到底隔着一层,咱们与林家的关系算是淡了。这样也好,省得朝中总有人嚼舌根。”
胡元玉不甘心,她同意让个商贾女进门,不就是为了那……什么,否则她何必受外头那些闲话。可骆广之决定了,她也没办法,压下心底因不甘产生的怨气,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明儿一早小七来请安,你好好同她说说话。”
骆广之更加不耐烦了:“一个丫头片子,你教些规矩就行了。”
“公爷!”胡元玉提高了音量,“小七可是在陛下跟前都挂过名的。”
骆广之一默,他倒是忘了这件事。
“谁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提过一嘴的人。”骆广之强道。
胡元玉忍着没有翻白眼:“陛下还记不记得是一回事儿,公爷你对小七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儿。骆衡得席豫赏识,公爷焉知席豫不会在席司徒跟前提及骆衡和小七?”
“知道了,知道了。明日我教导小七几句。你先歇息吧。”骆广之暴躁了,放下茶盏,起身大步往外走。
“公爷,你……”
胡元玉话没说完,骆广之背影都看不到了。
没多久,一名仆妇进来。
“说吧,公爷去了哪个屋里?”
“水姬那儿。”
“又是水氏这个狐媚子!”胡元玉的冷静面具瞬间皲裂,挥手把刚才骆广之喝过的茶盏扫飞,恨道:“一个妓院出来的腌臜货,就他不嫌脏臭,当个宝了!”
仆妇垂着头,不敢看正在盛怒当中打砸掀桌的胡元玉,更不敢劝。
胡元玉发泄一通爽了后,叫人进来收拾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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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才蒙蒙亮,嘉宾院东厢房就有了动静,两个半大的丫鬟端着水盆进去,不多时,骆乔穿着一身利落的窄袖连襟短打从屋里出来。
晚上下了一点儿雪,地上浅浅盖了一层白,骆乔哈了口气活动活动手脚,开始每天的晨课。
兖州入冬后,频频有东魏“流民”的影子,在林家报丧的人到的前一日,东魏“流民”洗劫了东平郡无盐县一个村落。频频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挑衅,席使君不能忍,当即点兵点将,骆衡为先锋军幢主,誓要狠狠给东魏“流民”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