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6页)

“哎,我这就出发,”芬巴尔神父说,“你知道亚当——你不介意我叫你亚当吧?你知道,我非常高兴,我们这样偶然遇上,因为我一直在想我们今天上午那段极其有趣的谈话。”

“哦,不值一提呢。”亚当不以为然地说,一边向门口挪步。

“噢,当然值了。谈话非常有意义。我在想,你觉得教会对年轻夫妇们管束太严厉了——”

“噢不,不,一点也不!”亚当反驳道。他推开门,可是芬巴尔神父毫无离开的意思。

“请别把门敞开着,”柜台后面的男子说,“雾气都灌进来了。”

“没错,别那么着急,亚当。”芬巴尔神父说。他转过身去对着那男子说:“你不介意我们在这里喘口气,对吧,先生?商店里没人,对生意也不好,不是吗?”

“干我这行的正好相反。”男子说,看来他已经回过神来。他满腹狐疑地打量着亚当和芬巴尔神父,似乎怀疑两人设局来害他。

“真的吗?”芬巴尔神父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是那样呢?”

“你刚才说我们今天上午的谈话怎么了,神父?”亚当说,他从油锅不顾一切地跳进火坑里。

“啊,对,那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我是想说,亚当,你不应该认为,教廷禁用节育措施,是想让年轻夫妇们的日子更难熬。”

“当然不是——”

“事情只是在于传授神的法则。这是一个简单的是非问题……”他原本一直温和、友善的声音此时突然提高,仿佛是在布道台上以手击桌发表演说。“避孕无异于谋杀上帝赋予的生命,制造和销售那些肮脏东西的人,跟提供鸦片给瘾君子的家伙一样有罪!”他大声咆哮。

“在这儿,”柜台后面的男子说,“你不能对我说那样的话。”

“这是私人之间的宗教讨论,”芬巴尔神父反驳说,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拜托,你有什么想法别说出来。”他转过身对着亚当。“你知道吗,”他继续激动地低声说,“避孕品的制造已经成了一个超级庞大的产业,都没人能猜测利润有多丰厚了!而整个肮脏的行当又被羞耻心和隐秘性遮掩得那么好,这些奸商甚至不用纳税!整件事都有共产主义分子的积极鼓励和大力支持,意在耗尽西方的活力。”

“不。”亚当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柜台后面的男子。他正偷偷拿起电话,亚当确信他要打电话报警。“你不觉得我们该走了吗,神父?”他央求道。

“也许吧,”神父说着提高嗓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喜欢听逆耳忠言。”他们来到外面的人行道上时,他对亚当说:“跟你说,如果说刚才那家伙自己就干那种勾当,我也不会吃惊。”

“不!”亚当说。

“噢,真的。我一点不觉得惊讶呢。在柜台下面偷偷地卖,你知道,在柜台下面……你在这里做什么,亚当?”

“我就想买点面巾纸。”亚当说着赶快在神父鼻子底下展示证据。他打开一小包,开始使劲擤鼻子。

“喔,不,我是说你在艾治威路干吗?迷路了?”

“噢,不,我正要去找……几个朋友。在贝斯沃特。”

“能让你在这样的夜晚还出门造访,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可要回家了。还要走很长的路,不过我口袋里揣着念珠,所以时间不会白白浪费。这条路是通往大理石拱门去的,对吗?那么,晚安,愿主保佑你。”

“晚安,神父。”

亚当看着神父融入大雾之中。不知是什么原因,从视线中最后消失的是他的宽边呢帽。有一刹那的工夫,亚当仿佛看到有一顶空帽子轻飘飘地划过艾治威路,随后消失不见了。亚当蹑手蹑脚走到小摩托跟前,轻轻推着它朝相反方向而去。

亚当敲敲前门,开门的是多毛男。“进来。”他说。他伤残的左手握着一把长刀。

“我晚点儿再来。”亚当说。

“不。夫人说你必须进来。”

亚当往男子身后张望,看到弗吉尼亚站在楼梯上。她使劲点头并朝他招手。亚当犹豫不决地跨过门槛:“罗廷迪恩夫人在哪里?”

“出去了,”男子说,“她得去拿一个花圈。”

“给谁的?”亚当问,朝那把刀瞟去一眼。

多毛男被弗吉尼亚惹烦了。“回你的房间,去。”他训斥道。弗吉尼亚噘着嘴上楼去了,边走边扭屁股。“坏种。”男子骂道。他猛地打开起居室的房门。《世俗布道辞与私人祷告文》的手稿还在椅子上,亚当离开后没人动过。“你读——我看着。”多毛男说。他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砂纸,开始磨他的刀子。

“你是哪里人?”亚当试着搭话。

“阿根廷。夫人吩咐我不能说话。你读——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