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为何差一点具有皇族的血缘
博士并不是真正的博士,上尉也不是真正的上尉,就像大部分上校并不是真正的上校一样。实际上,在共和国成立的时候和可可种植初期,只有少数庄园主才真正得到了国民军上校的军衔。当时流行着这样一个习惯:可可产量超过一千阿罗巴[16]的庄园主们,通常喜欢而且也得到了上校这个军衔。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去指挥作战,而是表明对他们所拥有的财富予以承认。喜欢嘲笑当地风俗的若奥·富尔仁西奥说,他们中间的大部分都是雅贡索的上校,因为很多庄园主都卷入了为争夺土地而进行的械斗。
在年轻的一代人中,甚至有人不知道佩洛皮达斯·德·阿松桑·阿维拉这个高贵而响亮的名字,因为人们一直习惯把他尊称为博士。至于米格尔·巴普蒂斯塔·德·奥里维拉,他是已故的卡祖济尼亚的儿子。械斗刚开始的时候,卡祖济尼亚是伊列乌斯的市长,活着的时候很有钱,死的时候却成了穷光蛋。他以仁慈闻名,至今,在上了年纪的女人中间还流传着有关他这方面的故事。米格尔小的时候很不安分守己,胆子极大,是个孩子王,早从那时候起,人们就称他为上尉了。
博士和上尉都是城里著名的人物。虽然他们俩是老朋友,可是居民们却围绕着他们俩分成了两派,经常在判断他们之中谁是最伟大、最感人的演说家的问题上发生分歧。这并不是有意贬低埃泽基埃尔·普拉多律师,他在法院陪审团里是个不可战胜的人物。
在全国性的节日里——九月七日[17]、十一月十五日[18]和五月十三日[19],在新年前后举行的民间舞蹈表演、圣诞节马棚展出和化装游行的庆祝活动中,每当一些文人学者从州府来到伊列乌斯的时候,市民们就会兴高采烈地倾听着博士和上尉的演说,一次又一次地分裂成为两派。
在这场历时多年的争论中,人们的意见从未统一过。一些人喜欢上尉的演说:他嗓音洪亮,所使用的形容词气势磅礴,一个紧接着一个,犹如奔驰着的马队,沙哑的声音里时而略带颤音,常引起一阵阵狂热的掌声。另外一些人喜欢博士的演说:他不仅爱用长句,而且用词十分讲究,旁征博引,还常常列举大量的人名以表明自己学识渊博,他所使用的形容词很难听懂,其中有些古典词汇就像罕见的珍珠一样闪闪发光,只有少数几个人能明白这些词汇的真正含义。
就连那一对在各个方面意见都颇为一致的多斯·雷伊斯姊妹,在这个问题上也发生了分歧。瘦瘦的有点神经质的弗洛尔济妮娅喜欢上尉的豪放,喜欢他的“闪耀着光辉的曙光”,爱听他在每句话快要结束时发出的使空气为之振动的颤音。胖胖的十分快活的金基娜则喜欢博士的学识,喜欢他使用的那些古典词汇,爱看他演讲的动人姿势,因为博士常竖起手指,大声疾呼:“人民,啊,我的人民!”她们俩和全市的人一样,在市政大厅或公共广场参加群众集会回来时总是要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我什么也没听懂,可他讲得有多好……”金基娜支持博士。
“他演讲的时候,我甚至都感到脊梁骨里阵阵发凉。”弗洛尔济妮娅支持上尉。
在那些需要纪念的日子里,马特里兹·德·圣乔治广场上临时搭起了台子,摆上了鲜花,上尉和博士相继发表演说,一个是五·一三诗乐社的正式演讲人,一个代表鲁伊·巴尔博扎文学研究会。所有其他的演讲人都只好退避三舍。(就连中学教师若苏埃也是如此,他的抒情演说在教会女校的学生中间很有市场。)上尉皮肤黝黑,人显得很有风度,身穿洁白的衣服,衣襟上插着一朵花,领带上别着一枚镶有红宝石的饰针,高高的鹰钩鼻子使人联想起猛禽的模样来。博士身材瘦小,身子仿佛总是在不停地雀跃,就像是一只很不安分的鸟儿一样,依然是一身黑装,衣领很高,衬衣的前胸浆得平平展展,夹鼻眼镜用一条细带子系在外套上,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了。在那些庄严的场合,他们俩不管是谁,只要一登上讲台,全场立刻就会鸦雀无声。
“今天上尉的雄辩劲儿,就像瀑布那样一泻千里,讲得真是精彩极了!”
“但是内容空洞。博士讲得才句句都是精华,他简直就是一本活字典!”
只有埃泽基埃尔·普拉多律师在醉得几乎站不稳的情况下,走上不是陪审团的讲坛,方能与上尉和博士一比高低上下,但是这种情况极为罕见。这位律师同样也有自己无条件的崇拜者。讲到陪审团里的辩论,公众一致认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佩洛皮达斯·德·阿松桑·阿维拉是阿维拉家族的后裔。阿维拉家族是早在卡皮塔尼亚时代就来到伊列乌斯安家落户的葡萄牙贵族,至少博士本人根据有关家族的文献是这样断言的。博士是位历史学家,他的意见是很值得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