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和两个女人待在一家小店里 别的电表别的人家

拉伊哈:萨米哈依然很漂亮。上午一些无耻的男人拿找零时,想趁机摸她的手,所以我们不把钱递给他们,而是放在柜台的玻璃上。多数时候也是我像准备钵扎那样准备阿伊兰和照看柜台,他们不来戏弄我。有些上午一个顾客也没有,有时来一个老太太,紧挨着电暖炉坐下,要茶喝。于是我们也开始卖起茶来。有一阵子,常来一个每天去贝伊奥卢购物的可爱女人,“你们是姐妹吧?”她笑着问道,“你俩很像,谁的丈夫好,谁的丈夫不好?”

有一次来了一个流氓畜生,他拿着烟,一大早就要钵扎,一连喝下三杯后,就死盯着萨米哈说:“难道钵扎里有酒精,还是别的什么让我头晕了?”的确,没有男人,经营店铺很困难。但这事萨米哈没有跟费尔哈特说,我也没有告诉麦夫鲁特。

有时刚到中午,“我要走了拉伊哈。”萨米哈说,“你照看一下桌旁的女人,收拾一下空杯子。”好像她是女老板,而我是服务员……她是否意识到自己在模仿之前去帮佣的有钱人家的夫人?有时,我去他们在费如扎的家,费尔哈特总是早早就出门,“拉伊哈,我们去看电影。”萨米哈说。有时我们一起看电视。有时,萨米哈坐在新买的化妆台前化妆,我就看着。“来拉伊哈,你也抹点。”她对着镜子里的我笑着说,“别担心,我不告诉麦夫鲁特。”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在时,她和麦夫鲁特在店里聊天,甚至还聊到我吗?我不安、嫉妒、哭泣。

苏莱曼:傍晚,正当我走下伊玛目·阿德南街时,我的目光被左边的一家店铺吸引了,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费尔哈特有些晚上喝完酒去店铺一趟,“兄弟,以前咱们多好,是不是?”他对麦夫鲁特说,“麦夫鲁特,咱俩贴了多少海报,打了多少架啊!”麦夫鲁特觉得这话有点夸张,他喜欢回忆兜售“运气”的日子,而不是政治争斗。但他没去纠正费尔哈特,因为在被朋友过早神化的青春记忆里占据一个重要位置,比“麦夫鲁特,你是不是把选票投给了教徒?”的指责更让人引以为豪。

他们经常闲聊好几个小时,谈论去波黑参战的教徒、女总理坦苏、马尔马拉酒店的蛋糕店里圣诞树旁爆炸的炸弹。(警察前一天指责教徒,第二天又指责库尔德人。)有时,夜晚最热闹的时候,半小时、四十分钟一个顾客也没有,他们就争论一个一无所知的荒唐话题(电视里的播音员是在背诵,还是也像放录音配口型的歌者那样作假?),或是一个猜疑(攻击塔克西姆广场上示威人群的警察,他们别在腰间的枪里有子弹吗?还是只是一个装饰?),以此来打发时间。

麦夫鲁特像贝伊奥卢的其他快餐店那样,把报上有关他们店铺的文章(还有同一份报上描绘“另外的世界”的那幅画)剪下来,装上镜框挂了起来。(他也幻想着像主街上的转烤肉快餐店那样,把游客给的外币装进镜框,挂起来装饰墙面,可遗憾的是,还从没来过一个游客。)费尔哈特看见了挂在墙上的《告诫报》上的文章。难道费尔哈特是因为生气文章被挂上墙才少来店里的吗?他知道自己把费尔哈特看作了老板,他怨恨费尔哈特以及自己的懦弱。

有时他想,费尔哈特是为了取悦自己才开这家店铺的。懦弱的时候他自言自语道,“费尔哈特因为抢走了我想娶的女孩而感到愧疚,才开了这家店。”但当他对费尔哈特气恼时,便说,“多大的恩惠!他成了资本家,有资本了。但他还不是从我这里学到,钵扎是一项有趣的投资。”

1995年1月底,风雪交加的两周里,费尔哈特一次也没去店铺。一天晚上他顺路去了一趟。他甚至没在意麦夫鲁特说“这阵子生意不错”。他说:“亲爱的麦夫鲁特,你知道有些晚上我根本不来店里。别告诉你嫂子我来得少。你懂的……”

“怎么?你稍微坐一会儿嘛。”

“我没时间。最好你对拉伊哈也什么都别说……姐妹俩,不会保密的……”费尔哈特拿起收电费的包,走出了店铺。

“遵命!”麦夫鲁特在他身后叫道。费尔哈特竟然没时间坐下来和老朋友聊一聊。他也不会注意到麦夫鲁特脱口说出的“遵命”一词里的嘲讽。麦夫鲁特的爸爸只对最尊贵、富有的顾客才会说这个词。而麦夫鲁特一生都没对任何顾客说过“遵命”。麦夫鲁特不认为费尔哈特有时间去想这个细节,他忙于跟骗子和黑手党厮混,忙于沾花惹草。

回到家,看见轻声看电视的拉伊哈和熟睡中的两个女儿,麦夫鲁特明白自己最气恼费尔哈特什么了:家里有一个正派、漂亮的妻子,夜里却还要跑去不知什么地方鬼混。就像先生阁下也说过的那样,其中也一定有拉克酒、葡萄酒的作用。做提包交易的乌克兰女人、非洲移民、喝人血的形形色色怪人、恶行、贿赂,伊斯坦布尔已被它们裹挟,而政府却只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