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废品站(第2/3页)

对于这样精致的座驾告别仪式——被称为“葬礼”或者“最后一搏”,撞车组都会在开窗期前一个多小时赶到起跑线或场地上来。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这些车会列队展示各自的装饰,在当天晚上的游戏将他们送进废品站之前美美地来上一场盛大的终极告别仪式。

射手·敦云:我体内的转录师仍旧寻找着值得输出的活动。我把手伸到背后,摸了摸自己的端口,打算将它拧开。没准还能输出我的意识中一个有趣的时刻呢。锈迹斑斑的汽车看上去的模样。或者是吼吼冲着回声微笑的样子,这时回声的屁股正撅在半开的引擎盖外面,她的声音听上去被润滑油和钣金弄得很闷。她说:“这个蝶形阀真他妈的要命。”

在几辆破车之外的空地上矗立着一辆被重创过的硬顶车,车的边边角角全都在泥浆里。整个后车厢盖上有一行用鲜亮的粉色油漆——粉红色炫彩指甲油——写下的字:“翘臀辣妹三号”。那辆破车的旁边站着那个叫蒂娜·某某的姑娘。

蒂娜的手指攥成了拳头,她踱着步子,从泥浆地里朝着回声的屁股走了过去。我拧开自己的端口,来输出这场厮杀。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正如我提到的那样,“树之夜”的壮观程度难出其右。在这些罕见的活动中,新新旧旧的车辆均提前到场,来炫耀自己。最初的构思是在车顶上绑一棵常青的圣诞树,就好像是一个幸福之家刚从街角空地或者森林找到了一棵树,现在正在把树送回家似的。可是,就像简简单单的咖啡杯可以发展成一顿大餐,没过多久,绿油油的松树也就不够用了。

当然喽,撞车组用的是假树,纵向绑在车上,树根部分总是晃晃悠悠地耷拉在引擎盖上方,但还是被绳子固定在保险杠上。从原装的圣诞树开始,撞车组先是往树枝上挂上银光闪闪的装饰带,然后把星星绑在树冠上——树冠耷拉在后车厢盖上方,一起一伏地晃悠着。大伙儿还要给松针贴上或者绑上各种闪闪发光的装饰品。在“树之夜”开窗之前两小时,玩家们还要来一场游行,他们的圣诞树在车顶上闪烁着彩灯,一根绳子通过窗户钻进了车厢,连接在车内的点烟器或者线束上。每一辆车的音响都吵吵闹闹地播放着圣诞歌曲。

开窗期一到,所有的圣诞彩灯就立即被熄灭了。游行中的车辆变得鸦雀无声。各个撞车组朝四下里散开了。真正的猎杀开始了。

射手·敦云:拍卖师说:“四十美元。有人出四十美元吗?快点儿啊,伙计们,比一箱油钱都少。有人出三十美元吗……”

回声还趴在引擎盖底下,两只胳膊彻底埋进了引擎,脸完全贴在了阀盖上。这时那个叫蒂娜·某某的姑娘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蒂娜说:“嘿,婊子!”

吼吼正用两只胳膊肘牢牢地抵在前挡泥板上,在引擎盖底下凝视着回声。

拍卖师说:“我听到有人在说‘二十五’吗?二十五美元……”

蒂娜说:“你,别再给我捏造犯规了。”冲着回声的屁股,蒂娜接着说道:“你害得我被罚出了场,我也可以打个电话胡扯一通,举报你。”

摘自格林·泰勒·西姆斯的田野调查笔记:圣诞彩灯熄灭了,圣诞树战车也变成了黑漆漆、毛茸茸、潦潦草草的……怪物。摇摇曳曳的玻璃和水晶挂坠发出轻柔的叮当声,模模糊糊地提醒着人们发生过的一切。某个撞车组或许会驶过漆黑的篱笆和灌木丛,这时看得到的就只是它在其他车辆的后视镜里化成了一片万紫千红。轮胎的一声尖叫,那一团闪烁的灯光和色彩都会掠过其他撞车组的座驾,然后也再一次消失在了夜色中。

射手·敦云:拍卖师说:“二十美元?我们可以从二十美元开始起拍吗……”

回声埋在发动机舱里,脸还贴在空调箱的防火墙上。她说:“得了吧,我连你现在的车牌号都不知道。”回声还是只把屁股对着蒂娜,继续说,“要是我连你的车牌号都不知道,我怎么判你犯规?”

拍卖师说:“二十!现在是二十。我听到二十五了吗?谁能叫到二十五……”

吼吼看着回声,他还是用两只胳膊肘撑着自己,斜靠在刮泥板上。我,也还是看着他们,通过端口输出着眼前的这一幕,这样晚上回家之后我就能再经历一遍了。

蒂娜说:“嘿,昼行仔……”她冲着吼吼大声嚷嚷着,“嗨,黑牙齿的小子!昼行仔!”

吼吼抬起头看着蒂娜。他的袖子挽了起来,小臂上的咬痕都露了出来。

蒂娜继续说:“你的马子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是干什么的?她花在车上的钞票都是怎么赚来的?”

吼吼一声不吭。我又啐了一口,只是习惯性的。接着又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