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韦·罗季奥内奇·巴甫利钦柯传略
乡亲们,同志们,我的骨肉兄弟们!为了人类,你们不妨熟悉一下红军将领马特韦·巴甫利钦柯的传略吧。他,那位将军,出身牧童,在尼基京斯基老爷的利季诺庄园当过牧童,他,马久什卡,在没有成丁前给老爷当猪倌儿,成丁后当上了牛倌儿,谁知道呢,要是他,我们的马特韦,亲爱的罗季奥内奇,生长在澳大利亚,没准儿还会升任牧象的象倌儿呢,马久什卡没能当上象倌儿不能怨他,要怨我们斯塔夫罗波尔省上哪儿都找不到一头象。我可以向你们直说,在我们幅员辽阔的斯塔夫罗波尔地区没有比水牛更大的动物了。可这穷小子没兴趣放水牛,我们俄罗斯人连正眼都不看水牛一下,我们这些泥腿子就爱折腾马,折腾得它的七魂六魄连同肋骨都撒落在田埂上……
言归正传,我就这样当上了牛倌儿,母牛从四面八方把我团团围住,将我劈头盖脑地浸在牛奶里,我浑身上下就像切开了的奶子,一股奶腥味,闹得那些个小公牛,灰毛的小公牛,成天围着我打转,想干那事儿。我四周是自由自在的旷野,风把草吹得飕飕地响,头顶上的天空远远地伸展开去,活像是拉了开来的多键盘的手风琴,弟兄们,斯塔夫罗波尔省的天空可蓝着哩。我就这么放牧牛群,闲来无事,便吹吹笛子,直到有一天,有个老者来跟我说。
“马特韦,上娜斯嘉那儿去。”
“老人家,”我说,“您是拿我开涮吧?……”
“去吧,”他说,“她巴不得你去呢。”
于是我去了。
“娜斯嘉!”我说,浑身的血都凝住了。
可她不听我说,撇下我撒腿就跑,死命地跑,我跟她一块儿跑,一直跑到了牧场,累得命都没了,脸涨得通红,气不打一处出。
“马特韦,”这时娜斯嘉对我说,“三个礼拜前,正好是春天鱼汛来的时候,打鱼的全往河边去,您耷拉着脑袋,跟着他们一起去。您为什么耷拉着脑袋,马特韦,莫不是您有什么焦心的事?跟我说实话……”
“娜斯嘉,”我回答说,“我没什么好瞒您的,我的脑袋瓜又不是枪,上边没安准星儿,没安瞄准器,而我的心,娜斯嘉,您是知道的,里边什么也没装,八成是浸在牛奶里了,真可怕,我浑身一股奶腥味儿……”
我看得出,娜斯嘉心里挺紧张地听着我说。
“我对着十字架起誓,”她心里挺紧张,却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整个草原都听得见,像是在击鼓,“我对着十字架起誓,您准跟小姐儿们眉来眼去……”
我们又花了短短一段时间说了些蠢话就成亲了。我跟娜斯嘉亲亲热热地过起日子来,而亲热,我俩是拿手的。我俩整夜整夜热得冒汗,连冬天我俩也热得冒汗,在长长的冬夜,我俩整夜整夜都赤条条地光着身子,打对方身上揭去一层皮。日子过得热乎极了,真他妈的,直到那个老者第二次来找我。
“马特韦,”他说,“不久前,老爷把你老婆身上所有地方都摸了个遍,他把她弄到手了,老爷……”
可我却说:
“不,不,老爷子,对不起,您再胡说,我就把您揍扁。”
老者当然扭身就走,而我当天就用我的一双脚走了二十俄里,一天之内,凭着我的两只脚就这么走完了地球上的一大段路。到傍晚时分,我高大的身躯已经在我的风流老爷尼基京斯基的利季诺庄园里了。他,这个老头儿,正坐在正屋整理三副马鞍,一副是英国的,一副是龙骑兵的,一副是哥萨克的,而我这个傻瓜蛋像扇门板似的戳立在房门口,戳立了整整一个小时,却没见动静。可后来他朝我瞥了一眼。
“你想干什么?”他说。
“想跟你算账。”
“你有谋害我的计划?”
“没有,但是想。”
这时他横眉竖眼地把几块红毡垫铺在地上,这些毡垫比沙皇的旗子还要红,老头儿站到毡垫上,摆出一副要较量一番的架势。
“随你便吧,”他对我说,摆开了架势,“我把你们这些东正教教徒的老娘全操遍了,你可以向我算账,不过你也欠我钱呀,我的老弟马久什卡,多少欠这么一点儿吧?”
“嘿,嘿,”我回答说,“您可真会说笑话,您把我给闹懵了,真的,有这么说笑话的吗!是我该向您讨工钱……”
“工钱,”这时我的老爷倒打一耙,把我推翻在地,用脚踹我,死命扇我耳光,“嘿,给你工钱,那么牛轭你忘了,去年你套牛的时候把牛轭弄坏了。我的牛轭到哪儿去了?”
“牛轭我会赔给你的,”我回答我的老爷说,抬起我朴实的眼睛望着他,低三下四地跪在他面前,“牛轭我会赔给你的,不过你别逼得太紧,老人家,稍为宽限我一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