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开学后系里几个男生知道柳依依又挂了单,就找机会来接近她。有找她借书的,有请闻雅来做说客的,有在宿舍门口等上一两个小时的,有电话打个没完没了的。柳依依都看不上,心里烦得很。再说,到了大四第二学期,校园的情侣纷纷在为几年的情感游戏收官,准备各赴前程,难道自己倒在这个时候开始吗?
一周五天,柳依依搭车过河到银河证券解放南路营业部去实习,等实习完再做毕业论文,再答辩,就毕业了。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终于有一天,柳依依在心中告诉自己,已经没什么可等待的了,夏伟凯被那个小贱人小妖精彻底迷住,不会回来了。哪怕自己愿意犯贱,把自己看得很低,很低,低眉顺眼找上门去,也只会落得个自讨没趣。明白了这一点,柳依依感到了轻松,轻松之后又是空虚,无边的空虚。爱情没有了,自己还活着,生活还得继续。苗小慧说:“依依你改变一下现在的状态,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个男的。”柳依依振作起来说:“好,好!”周末苗小慧邀她去跳舞,她答应了。
舞场上她认识了一个金融系的博士,他开始邀她跳了一曲说:“感觉很好。”两人就一直跳下去,苗小慧也不过来找她。跳完上半场,接下来是迪斯科,那博士说:“太吵了。”两人就走到门外,站在那里说话。苗小慧过来说:“不蹦迪?”望了博士几眼,反身进去了。下半场开始的时候,博士说:“还跳吗?”柳依依生怕他说出带她吃宵夜之类的话来,马上说:“跳。”又进去了。边跳着博士说:“你大四了怎么还自己来跳舞呢?”柳依依装着不懂说:“我跟同学一起来的呀!”博士笑了说:“我觉得你好单纯的。”依依说:“是吗?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博士说:“我是问你怎么不跟男朋友在一起来?”柳依依说:“没有男朋友。”博士说:“为什么,太奇怪了,都大四了。”柳依依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好男人吗?”博士说:“你怎么知道没有?”柳依依想了想说:“她们说的,我不知道,同学她们说的。”博士说:“你没经历过你怎么知道?”柳依依说:“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都是她们说的。”博士又笑了说:“我觉得你好单纯的。”
最后一曲是慢四《一路平安》,博士还想跳,柳依依看见苗小慧往外走了,就说:“我要找同学去了。”博士想说什么,柳依依已经转身走了。见了柳依依,苗小慧说:“我故意早点走,你跑过来干什么?”柳依依说:“哼,你以为我见了一个男人就是机会。”又说:“是个博士呢,我没感觉。”苗小慧说:“你现实一点,不要老是感觉感觉的,博士能当饭吃,感觉能吃吗?”又说:“我看他对你可能有感觉,老缠着你。”柳依依说:“他有点傻。他居然说我很单纯。”苗小慧说:“这年头连依依都参与表演了,就别指望哪个女孩不会表演。男人也别太得意了。”
柳依依一个星期没想这件事。又一个周末到来了,柳依依去找老乡玩,没找到,回到宿舍,一个人也没有。在灯下坐着,柳依依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两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有夏伟凯的生活,她需要呵护、撒娇、发嗲,需要把身体的语言尽情展示,需要有一个人来细细地过问自己的种种烦恼,成为自己心情的垃圾箱。现在,突然地,都没有了。女孩傻吗?女孩不傻。女孩不傻怎么一个个都睁眼瞎似的办傻事呢?因为她别无选择。柳依依现在对事情的状态有了特别清楚的认识,无论如何,总不能因为怨恨就不跟所有的他们来往吧,有什么办法?当怨恨平静下来,当等待没有结果,她感到了,身边不能没有这样一个人。不然这样的周末,怎么过得去?因为需要,就有幻想,没有幻想怎么去靠近他?需要会为自己找到幻想的空间和崇拜的理由。因此,实事求是不可能,纯粹的理智也不可能。第二次幻想在第一次破灭之时就开始萌动,像一只大雁,伸长脖子在田野呆呆望着天空很久很久,突然,振翅而起,高高飞翔。一个女人,不到绝境她不会否定爱情,因为,对她来说,否定爱情就是否定自己。柳依依在孤寂之中,觉得自己从夏伟凯那里得来的经验,也许是太偏激了,世事还没有悲观到那种程度。哪怕真有那么悲观吧,也只有乐观起来,谁有足够的坚强不走到男人跟前去吗?因为孤独,无法拒绝;因为脆弱,无法拒绝;因为需要,无法拒绝。退到底吧,如果男人要花心,女人也只能把这当作一个事实接受下来。她想起了张爱玲,还不聪明吗?还看不清世事吗?她警醒了多少人,可轮到她自己,却又犯了糊涂。女人不是贱,她别无选择。这样想着,柳依依从绝望中又生出了一线希望。要把生活的路走下去,就不能没有这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