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可是心还是没死,死不了。柳依依有点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死了这条心,一心一意地去培养琴琴呢?古往今来,有多少女人,不死心也只得死心,把往后的日子当作人生的残局,一天天挨过去。李纨她能不死心吗?宝钗是何等人物,不到二十岁,也不得不死心啊。惨。自己说惨,还没有惨到那种地步吧。
有天上班的时候,小丽推门进来,欲言又止的神情。柳依依说:“找我?”小丽说:“不,不知郭经理哪里去了?”欲言又止的样子。柳依依说:“又失恋了?”小丽说:“我昨天晚上在华联商厦看见你家里的那个人了。”柳依依询问地望着她,她说:“还有一个人,跟他一起,在试衣服。”柳依依心里一紧,心里飞快地转了一下说:“是一个女孩吧?跟你差不多大,还小点,染黄的头发,不太高,稍微有点胖的,是吗?那是他表妹呢。他表妹是骑在他脖子上长大的,到现在走路都要挽着他的手,你看见他们挽了没有?”等小丽略一点头,又马上说:“我知道挽了吧。我都说,别人会误以为你们是一对情侣呢。”小丽睁大眼张着嘴说:“真的?真的?那我也误以为了。”嘴角却含了一丝隐笑,像一只猫在幽暗之处探头张望,又用古怪的眼神望了柳依依一眼,走了。望着小丽的背影,柳依依想,姐妹情谊,那是人生可能的依托吗?唉,也是一个乌托邦。
柳依依坐在那里发呆,眼睛盯着盘面,双手下意识地敲着键盘。她心里恨啊,恨。宋旭升还这么张扬,害得自己这样丢脸。好,好的,你不仁,我不义,你出轨我出墙,这才是公平。她想起刚刚在《麓城晚报》上看到“相约九点”酒吧的广告,广告词就是“解决你所有的私人问题”。自己的私人问题已经非常严重,看看那里能有怎样的解决的方式?这么多年没去过了,不知又有了什么变化?神秘的想像性给了她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几天之后,怀着探险的好奇心,柳依依打扮好就去了“相约九点”。领位小姐把她领到“望城岭”坐下,告诉她想和谁说话就打对方座位上方显示的电话。果汁六十块钱一杯,她点了一杯,慢慢地喝着,等着,看有谁会打电话过来。周围的人多了起来,女孩一个个都是年轻漂亮,衣着性感,她感到了很大的压力。显示屏上不断有信息打出来,“车牌号为的宝马车主请打手机……”等等。这些女孩不是看人而是看门口停的车,这是什么意思?疑惑了片刻她忽然明白了,这其实也是一个以美貌换金钱的场所,交友只是一个幌子罢了,现代科技也为风月场所提供了不同的存在方式。大厅里放着轻音乐,很多人都在轻声打电话,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情调是有的,浪漫氛围也是有的,但事情还是那么回事,只不过男人要为这种浪漫情调花更多的钱罢了。柳依依看见不断有男人把女孩带出去。自己对面的一个女孩接电话有十多分钟,跟她通话的中年男人不停地向她示意,然后,那男人过来,两人轻声说话,开始谈论正在热播的超级女声,又谈到最近上演的电影《夜宴》,最后谈起了姚明和火箭队的季后赛。这让柳依依怀疑是不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粗俗了。两人谈了有半个多小时,也许是那男人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感觉,就打着手势,又有几个数字飘到柳依依耳朵里来,像是在敲定价格。一分钟后,两人就离开了。
柳依依看周围,已经有不少男人女人坐到一起说话了。中年男人居多,说话的神态也很文雅,女孩们的气质也不错,可能是学生吧,或者是刚离开学校的女孩。事情是那么回事,可情调是少不得的。有情调的交易也是交易,交易性的情调也是情调。这些成功男人的口味越来越高了,除了年轻漂亮,还要有情调,否则不必到这里来多花多少倍的钱。柳依依越来越感到自己是多余的人,想着把这杯昂贵的橙汁喝了,这就走吧。正想着眼前的电话铃响了,柳依依四下张望,看是打给谁的。旁边一个女孩说:“阿姨,是打给你的。”柳依依有点不相信,会有人打电话给自己吗?犹豫着是不是接,心中对这女孩非常恼怒,我是阿姨,你就那么小吗?装什么雏!铃声停了她侧身去看那女孩,的确很小,还不到二十岁吧,她们成批地出道,把情感市场搞乱了。有了她们在这个市场中,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自己与她们同台竞技,那除了一个输字还会有第二个字吗?这时铃声又响了,那女孩望着她用嘴唇朝电话机努了几下,就把脸转过去,似乎是不屑再提醒这个迟钝的人。柳依依拿起电话,一个男人说:“我是白沙池。”柳依依抬眼去找白沙池,看到白沙池的标牌下有一个男的微笑着向自己招手。他这么年轻,比上次那个研究生年轻,还是个男孩呢。柳依依有点失望,这不是自己想遇到的人。男孩说:“我注意你有很久了,还以为你在等人呢。一个这么有品位的女人不应该那么寂寞。”柳依依感到了一种关切的温暖,“有品位”这几个字也正敲在她的心坎上。柳依依微笑着望着他说:“你太小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年轻?”他说:“年轻不等于不会体谅别人的心情,也不等于不会安慰别人。”“安慰”这两个字让她明白了一点什么,又不太明白,试探着说:“看样子你还是个学生吧?你为什么不去做家教呢?”他说:“为什么只能做家教呢?”柳依依说:“你那嘴倒是挺会说的啊!”他仰头笑着,把嘴唇撮得像鸡屁股说:“我的嘴不但会说,还会做很多别的事情呢。你不愿有一个特别美妙的夜晚吗?”柳依依没有觉得自己对这美妙夜晚有多么的神往,他太年轻了,再说在这种关系之中去体验一个男人也不是自己的理想。她说:“到什么地方去美妙呢?”他说:“麓城的宾馆有几百家呢。”柳依依说:“去宾馆?我今天可能没带那么多东西出来,宾馆还要呢。”他说:“带了多少?”柳依依说:“还有三百块吧。”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算账,说:“有银行卡也可以。”柳依依说:“卡上倒是还有几万,可惜忘带了。”他说:“那你明天来吧,我在这里等你。”朝她招一招手,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