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7页)

沪生计划,陪姝华去长风公园,有天打电话,与阿宝商量,建议原班人马重游。阿宝说,好是好的,但是小强与小珍,不可能去了,因为我跟小珍,已经结束了。沪生说,集体活动嘛。阿宝说,比如我现在上厕所,小珍要是走进隔壁一间,看到壁板底下,是我两只脚,立刻就走了。沪生说,女人真古怪。阿宝说,我解释过,这次是陪姝华去散心,也就半天。小珍讲,算了吧,阿宝七兜八转,一定是寻理由,想陪我去散心,花心男人,就是这副样子,抱紧了“上只角”雪芝,又准备勾搭“下只角”小珍,到了公园里,人多乘乱,走过冬青树,肩胛上碰我一碰,搭我一搭,准备脚踏两只船对吧,哼。沪生说,大家是爬山呀,又不是成双做对去划船,摆啥臭架子,我来开口。阿宝说,算了算了,两个人已经冷了,再去烧热,又不是老虎灶。沪生说,扫兴。阿宝说,小珍一直讲,我是受了大自鸣钟弄堂理发店的坏影响。沪生说,算了吧,小珍当时每一次进理发店,人就发软,眉花眼笑,嗲得要死。阿宝说,小珍对我讲,除非阿宝跟雪芝,堂堂正正到曹家渡状元楼,请大家吃饭,其他免谈。沪生说,十三点小娘皮,不去算了。但是小毛呢,我来通知,还是。阿宝说,算了。沪生说,多年老朋友,应该见面了。阿宝说,当时去公园,有小毛吧,现在人家已经结婚,就安安稳稳过生活,不要再三朋四友,出去瞎搞了。沪生叹气说,阿宝是对我,对姝华有啥意见。阿宝说,小毛的情况,真的不一样,再讲好吧。沪生说,阿宝。沪生听见话筒里有杂音,冲床响了几记,电话挂断了。

这天黄昏,沪生回到武定路,开了门,灯光明亮,房间整洁,哥哥沪民,从窗前转过身来,一身军装,脚穿荷兰式皮鞋,精神十足。沪民说,温州的战友,办了一家小作坊,专门做皮鞋,因此多住了几天。沪生说,有这种事体,目前可以搞资本主义了。沪民笑笑说,温州人看重钞票,北方人专讲政治,上海人两面讨好。沪生说,沪民太退步了。沪民说,我是反革命家庭出身,可以退一步。沪生不响。沪民点了一支凤凰牌香烟说,用不着担心。小作坊顶了一家小集体单位名目,可以四面去卖。沪生说,上海人是欢喜这种温州货,但这种鞋子,衬皮是硬板纸,落雨,爬楼梯,皮鞋就断。沪民说,这次我带了一批鞋子来,准备再过去。

两个人讲到此刻,阿宝推门进来,看见沪民回来,相当高兴。沪生拉了阿宝走进房间,感叹说,干部家庭出身,现在倒卖皮鞋了。阿宝说,已经吃了苦头,还讲出身。两个人看看窗外,沪生说,到长风公园,准备几个人去呢。阿宝说,三个人,简单一点。沪生想了想说,可以叫雪芝去,热闹。阿宝说,这就再叫兰兰。沪生说,算了吧,兰兰出面,就不方便了。

阿宝说,两男三女,方便呀。沪生看看门外,轻声说,我以前跟姝华,拉过手的,是有过一点意思的,如果这次兰兰也去长风公园,姝华面前,总归不妥当。阿宝说,哼,当时我去长风公园,已经看到了沪生的小动作,讲是拉手,不止拉手吧。沪生说,旧事不提了。阿宝说,后来呢。沪生说,后来结束了。阿宝说,不可能的。沪生不响,笑了笑说,当时,我陪姝华拿到了吉林插队的通知,再陪姝华领了棉大衣,皮帽子,回到南昌公寓,姝华穿棉大衣,照镜子,穿上穿下,后来糊里糊涂,两个人好了一次。想不到,姝华坐起来就讲,沪生,这是句号,我要走了,大家已经结束,各管各。我哪里肯答应。姝华讲,等到了吉林,最多写一封信,真的结束了。我不响。姝华说,以后我如果结婚,如果养了小囡,遇到沪生,我可以让小囡叫一声爸爸。阿宝说,原来,姝华第一个小囡,是沪生的。

沪生说,乱讲。姝华意思是,小囡面前,我是妈妈第一个男人,大概意思吧,想不到,姝华生了三个。阿宝说,有一个上海插妹,到北面,结婚五年,生了六个,一年不脱班。沪生说,谣言比较多。阿宝说,一帮上海男女去出工,天天看到,蒙古包前面,一排六个小囡,爸爸妈妈穿长袍,靠近帐篷不响,有人讲,这个上海插妹,是一部机器。我讲,也许人家是最幸福,最满足呢。姝华看上去苦,大概是太幸福,太满足,因此要逃呢,讲不准的。沪生说,想想也对,一般的插兄插妹,到现在还两手空空,一事无成。阿宝看看窗外,两个人谈了一段,沪民走进来讲,温州战友请客,不如大家去南京西路“绿杨邮”,吃得好一点。于是三人下楼。隔了几天,沪生接到姝华娘的电话,讲姝华已经回吉林了。沪生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