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为什么看漏了这么关键的事(第3/3页)

那里有免色这个人。免色毫无疑问位于画中。他的人格——无论其内容如何——在我的画作融为一体、显在其上。我当然尚未正确理解免色涉其人的存在样态,或者莫如说等于一无所知。然而作为画家的我得以把他作为一个综合性形象、作为不能解剖的一个整体在画布再现出来。他在画中呼吸。甚至他所怀有的谜也照有不误。

而与此同时,无论从哪个观点来看,这幅画都不是所谓“肖像画”。它固然成功地使免色涉这一存在跃然纸上(我觉得),但并非以描绘免色这个人的外观作为目的(完全谈不上)。那里有很大的差别。那基本是为我画的 画。

至于委托人免色能否将那样的画作为自身“肖像画”予以认可,我忖度不出。那幅画说不定已成了和他当时所期待的相距几光年之遥的东西。虽然他当初说随我怎么画都可以,风格上也概无要求,可是那上面有可能已经偏巧 画入了免色本身不愿意认可其存在的某种消极要素。问题是,对那幅画他中意也好不中意也好,我都已经束手无策。无论怎么考虑,画都已经脱离我的手,已经远离我的意志。

接下去仍差不多在凳子上坐了半个小时,目不转睛注视那幅肖像画。它诚然是我自己画的,却又同时超越了我的逻辑和理解的范围。自己为什么画出了这样的东西呢?我已无从记起。凝视之间,它或者距自己近在咫尺,或者距自己远在天边。但那上面画的毫无疑问是具有正确颜色和正确形式的东西。

或许正在找见出口,我想,或许正在勉强通过挡在我面前的厚厚的墙壁。话虽这么说,但事情还刚刚开始,刚把类似 抓手的东西抓在手里。在此我必须小心翼翼。我一边这样自言自语,一边慢慢花时间把颜料从用过的几支画笔和油画刮刀上冲洗干净。又用松节油和香皂仔细洗手。之后去厨房用杯接水喝了几杯。口渴得厉害。

可话说回来,到底是谁移动(明显移动了)画室那个凳子的呢?是谁在我耳边用奇妙语声(我明显听见了那个语声)搭话的呢?是谁向我暗示(暗示明显有效)那幅画缺少什么的呢?

恐怕是我本身。我无意识地动了凳子,给我自身以暗示,以不可思议的迂回做法将表层意识和深层意识得心应手地交织起来……此外没有我想得出来的高明解释。当然,那都并不属实。

上午十一点,我坐在餐厅椅子上,一边喝热红茶一边胡思乱想。正想着,免色开着银色捷豹来了。原来我早已忘了昨晚同免色的约定。只顾画画了。此外还因了那个幻听或误听。

免色?为什么免色现在来这里呢?

“如果可能,打算再好好看一次那个石室。”免色在电话中这样说道。我耳听V8(1) 引擎在房门前止住平日的轰鸣,终于想了起来。


(1) V型8缸涡轮增压发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