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正经没有 二
于观正在马路边儿一个平板车书摊旁翻看着各种“阴阳合璧”、“阴阳裂变”之类的书,双膝突然被人从后用力顶了一下,两腿一弯差点没跪下,勃然大怒举拳转身四处张望:“孙子……”
“这儿呢这儿呢。”有人在他鼻子尖儿前提醒。
于观正眼一看,马青一脸幽怨地瞧着他。
“是你呀。”于观露出笑容。
“别,别跟我套近乎。”马青皱着脸摇手,盯着于观难过地说,“哥儿们你太不够意思了。”
“怎么啦?”于观茫然不解,“我最近也喝着粥呢,见了饭馆就自卑。”
马青根本不听于观解释,只是一个劲儿盯着于观反复问:“你说好事我什么时候忘过你?你说,好事我忘过你没有?”
“我什么时候来好事了?”于观摊着两手诉说,“我有小半年净倒霉了。”
“你们搞文学为什么不叫上我?”马青痛心地说,“瞧不起我?”
“咳,这事啊。”于观如梦方醒,“这是好事吗?我这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
“我怎么就不能当个作家?”马青不依不饶,“大街上我都坐了,坐家算什么?”
“我是怕耽误你。耽误我也就耽误了,你还年轻,还有希望,吃碗干净饭不行吗?”
“我不怕耽误,我就是奔耽误来的。谁让咱是朋友的?哪能光同欢乐不共患难呢?人生一世嘛,不遭点罪哪知日子甜啊?”
“你要这么说,”于观动容,“那我答应你了。”
马青顿时露出笑容,亲亲热热搂着于观肩头:“换了你,见我走向深渊,你能不挺身而出吗?救不了起码能做到同归于尽吧。”
于观连连使劲点头,“不过我一人说了还不能全算,还让其他人认可一下,我们现在也相当于一个组织了。”
“你们算把我害了。”丁小鲁一脸憔悴地从书桌前抬起头,对于观和马青说,“我不吃不喝坐这儿七天七夜了,总也拍不到马屁股上,一写就在蹄子上一写就写在蹄子上。”
“看来不承认这是门学问是不行了。”于观叹着气说,“咱又拿自己当作家要求,总不能拍得太一般太浅薄。”
“就是。”丁小鲁愣愣地看着稿纸,“也就是题目还像那么回事,剩下的没一句人话。”
“什么题目?”马青凑过去翻稿纸,念小说名字:“《特深沉》,名字果然好,文章不作是可惜了。”
“实在不行只能这么发表了。”丁小鲁若有所思地说,“标题:《特深沉》;作者:丁小鲁;括弧:此处删去一百二十万字;结尾:某年某月写于秋风秋雨斋。”
“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于、马二人赞同道,“要不名字可惜了。”
“噢,对了。”于观转移话题,“我们来是为一件别的事想跟你商量商量。马青想入咱们作协。”
“我确实是走投无路了。”马青诚恳地说,“但凡还能混下去我决不加这塞儿。都五尺高汉子,谁不要个脸?张嘴申请救济我已经愧得不敢拿正眼瞧您了。”
“我是没意见的。”丁小鲁说,“有饭大家吃,这道理我是懂的。问题是方言他们同意不同意,这我可心里没谱。”
“咱一起去跟他们说呗。”于观说,“这帮家伙黑是黑,恻隐之心总还是有吧?”
“你能约上他们吗?上次说好了二十年后再相见。”丁小鲁对马青说,“你要早点来就好了,那咱就一起入会了。现在只怕他们都在分头进行创作,怕受打扰不见人。”
“我这不是才听到信儿嘛。昨天我上街上打酱油捎带着买两张当场开奖的彩票,听存车的老太太嚷嚷:‘全市的流氓都转业当作家喽!’我酱油瓶子一扔撒腿就跑,转了大半个北京城,好容易才找着于观。”
“咱找他们一下试试。”于观对丁小鲁说,“争取一下,创作再忙,一会儿工夫还是有的。”他转脸问马青,“你跟方言有交情吗?”
“幼儿园的时候我们俩在一班。”马青说,“我们俩净打架。”
“有交情就好,那这事好办多了。”
“嘘——”我用手指按着嘴唇对吴胖子说,“小点声,别让隔壁听见。”
我、吴胖子、刘会元三人轻手轻脚地洗着麻将牌,一点声音没有地码着牌,悄悄地出牌:“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