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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麦克德莫特心中郁闷,怅然若失。抉择时刻难免有,逃避躲藏难面对;既来则安决断时,犹如噩梦变成真。这还不算完,更糟糕的是,你的良知信念、率直忠诚都被撕成片片残花碎叶,飘零风中。
还没等耳边的情况说明讲完,彼得就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大致估计出了前厅的状况:那位气度不凡的中年黑人,现在正静静地坐在凹壁桌旁。还有一位白头发小老头则没那么从容,显得相当地愤愤不平,他就是那位英格莱姆医生,德高望重的牙医大会主席。最后这位就是饭店的副经理了,现在他倒是轻松了不少,显得有点儿事不关己的漠然。这也难怪,毕竟上面已经来人了,他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职责的重担已经卸下,由上头扛着吧。眼中所见,足够彼得应付一阵子的。
摩擦冲突毫无疑问是突发而至的,这一点颇为棘手,让人措手不及。如果处理不当极有可能令形势急转直下,嘀嗒作响的炸弹一触即发。
他还发现了两个观望者,一个是柯蒂斯·奥基夫,频繁出现在照片上的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现在正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密切关注着一切。另一个则是一名宽肩膀的年轻人,戴着副宽边眼镜,下身穿了一条灰色法兰绒的裤子,上着花呢夹克。此人把一只走南闯北用的旧手提箱摆在身旁,站在那儿似乎正漫不经心地环顾前厅,但其实,副经理桌子旁的好戏他一点儿都没错过。
牙医大会主席挺直了5英尺6英寸的身体——1.7米的身高跟近2米高的彼得还是有所差距,本来就红润的圆脸涨得发紫,桀骜不驯的一头白发下,紧绷着的双唇蓄势突发,“麦克德莫特,如果你和你的饭店仍旧食古不化,死守着如此难以置信、侮辱人格的臭规矩,那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现在可就惹上一大堆的麻烦了。”矮小的牙医怒火熊熊,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提高声音叫嚷着,“尼古拉斯医生是我们这个行业的精英俊才,我告诉你吧,你们拒绝为他办理入住也是对我个人的侮辱,和对我们大会所有成员的侮辱。”
彼得心中很有同感,如果是一个局外人的话,他也许会鼓掌叫好呢。不过,现实阴沉地警告着他:你只是困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无论如何,要把“炸弹”从前厅移走。于是,他开始循循善诱,“也许您和这位尼古拉斯医生,”他用亲切友好的目光礼貌地看着黑人,“可否随我到办公室一趟,我们在那里心平气和地谈谈吧。”
“不,先生!我们就好好地在这里把话说开了。没什么怕见光,要背着人的。”暴怒的小个子医生站在原地赖着不走。“现在就说吧!我的这位同行朋友尼古拉斯医生,你们是让他登记入住还是不让?”
人们纷纷侧目观瞧,几个正在穿行前厅的人则驻足注目。穿花呢夹克的那个人还在掩耳盗铃装作不屑一顾,不过也漫不经心地靠近了一些。
命运之神突然翻脸,彼得·麦克德莫特心中苦恼,现在,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英格莱姆医生给人的直觉是,此人应属善类,令人心生仰慕。难道命运真的要置自己于不义,让他和这样的人兵戎相见不成?就在昨天,他还和沃伦·特伦特就这个政策争得面红耳赤呢,没想到今天这个政策就直接引发了冲突。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幽默呀。就在焦躁苦等的医生发出“你们让我的朋友登记吗?”这样的呐喊时,那一刻,彼得多么想不计后果地说一声:“让!”让冲突也就此了结。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说了也没有用,他只当家不做主。
他倒是有权限对客房接待员发号施令,但他的权限有权更有限,更确切地说就是,权力有限。让黑人入住本店,刚好在他的权限之外。关于此事早有明文规定,拒绝接收黑人的政策由来已久而且执行坚决,只有饭店所有者本人才有权“法外施恩”。如果在这上面和客房接待员纠缠不休的话,结果只能是拉长战线拖久战事,最终还是毫无结果。
“我跟您一样感到很遗憾,英格莱姆医生,”彼得硬着头皮解释,“但我也是无能为力。很不幸,本店有条店规,使我也无权请尼古拉斯医生入住本店。我很期望能改改规矩,不过我没有权限。”
“那么就是说,确认了的订房也毫无用处?”
“您也不能这么说。但是,在会议订房之前,我们本该跟您确认一些事情,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当时没有做到。”
“如果你当时做到了,”小个子医生放出狠话,“你根本就接不到这场会议,而且,就算你现在接到了,也许还是要弄丢了。”
副经理一看火势暴涨,唯恐殃及池鱼,连忙插了一句,“我说过要给他另外找一处安顿之所,麦克德莫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