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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麦克德莫特在心中琢磨着,如果是公爵和公爵夫人把饭店警卫长奥格尔维结结实实地捆成了一个大肉球,再到圣格里高利的房顶上,推着他朝屋檐边上滚下去的话,这应该不难理解。屋檐之下,人面如海,齐举仰望,万众瞩目着“抛肉球”,这情景也能说得过去。可怪就怪在另一边,离“滚肉球”也就几米远的地方,上演着多少有些骇人的厮杀:柯蒂斯·奥基夫和沃伦·特伦特,两位饭店业的大亨竟然大打出手,变成了凶残的角斗士。二人各执淌血的利刃,正在狂暴地互刺着。

彼得还看见了警监约尔斯,就站在楼梯口的门前。身为执法人员,他怎么不来制止这种只在奴隶社会才有的野蛮行径呢?随后他才发现,这位警官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一座巨大的鸟巢上,鸟巢里只有一个蛋,里面正有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壳而出。没一会儿,从鸟蛋里就钻出了一只巨型的麻雀,竟然长着和艾伯特·威尔斯一样的面孔,还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不过,彼得还没来得及惊叹,注意力就又被拉回到了屋檐上。绝望挣扎的克丽斯汀怎么和奥格尔维搅到了一块儿?那可是真正的搅和,搅在了同一个大肉球里面。玛莎·普雷斯科特也现身了,可她却帮起了克罗伊登夫妇。三个人同时把代表着各自障碍和累赘的肉球,一步步地推向屋檐的边缘。肉球就这样越来越近地滚向屋檐下恐怖的深谷。

底下的观众依然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即将滚落的肉球,而警监约尔斯竟然倚在门框上,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彼得急得要命,他知道,想要救下克丽斯汀现在就必须行动起来。可是,当他想要移动的时候,却发现双脚重逾千斤,就好像被牢牢地焊在了地上一般。他又拼命地向前挪动身体,而双腿依然纹丝未动,根本无法迈步。他想要呼喊,却似咽喉阻塞。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克丽斯汀,四目相对,眼中闪动着无言的绝望。

猛然间,克罗伊登夫妇、玛莎、奥基夫和沃伦都停下了手,专注地聆听着。那只艾伯特·威尔斯幻化而成的麻雀也在侧耳谛听。现在,连奥格尔维、约尔斯和克丽斯汀也在倾耳细听。他们到底在听什么?

随后彼得也听到了,一种刺耳的嘈杂声音,似乎是全世界的电话在一起鸣响。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似乎要吞噬掉这里所有的人们,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存在。彼得用手捂住耳朵,岂料“魔音”穿耳而入,势不可当。彼得无奈地闭上了双眼,随即又再次睁开。

他正躺在自己的公寓里,床边的闹钟显示,现在已是早上6点30分了。

他躺在原处,用几分钟缓了缓神,晃了晃脑袋把那个疯狂荒诞的惊魂梦赶出脑海。然后,他才爬了起来,轻步走进浴室去冲澡。最后,他把水龙头调到冷水,在花洒下坚持了一分钟,以此来磨砺自己。这一冲一镇让他终于醒透了,麻利地披上浴巾,钻进迷你厨房开始煮起了咖啡。随后,他便来到电话旁,拨起了饭店的号码。

他接通了夜班经理的电话,从他口中得知,一整晚都没有来自焚烧场任何关于找到了什么东西的消息。“没有。”夜班经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丝疲倦,因此没有亲自过去查证。“好吧。”他答应如果麦克德莫特先生希望如此的话,他就马上跑下去一趟,然后再打电话过来汇报查证结果。不过,彼得察觉出了对方的那么点儿小情绪。本来嘛,熬过了漫长疲惫的一宿,马上就要换班了,却又接了个八成徒劳无功的差事,搁谁身上愿意呀?焚烧场就在饭店地下的某个地方吧?这位“高管”显然还没去过饭店里的那座“炼狱”。

彼得刮胡子的时候,回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夜班经理汇报说,他和焚烧场的雇工已经谈过了。格雷厄姆感到很抱歉,并没有翻到麦克德莫特先生要的那张纸,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也已经没有找到的可能了。经理又“随便”地补充了一句,格雷厄姆快下夜班了,自己也是一样。

彼得决定,一会儿就把这件事告诉警监约尔斯,就算没有找到,也要通知他一声。他还铭记着自己昨晚的观点,现在看来,依然适用。那就是饭店在关乎公共责任的事务上,已经仁至义尽了,该做的已经全部做到,剩下的事情就交由警方全权处理吧。

抿着咖啡以及穿戴行头的时候,彼得的脑子里一直转悠着两件最上心的事。摆在第一位的是克丽斯汀,另一件就是自己在圣格里高利大饭店的前途——如果还有的话。

在金蒂利公寓里的一夜,让他明白,不管前方的路怎么走,压倒一切的就是,他渴望能牵起克丽斯汀的手,与她风雨兼程。这种信念一直在他的心中萌芽、成长,现在已变得明确无疑,算是真正地开花结果了。他觉得,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爱情,然而他不敢如此草率地就把心底的这种情感定义如此,即使是自己心中的暗自告白也不行。曾经有那么一次,他已确信那就是爱情,而结果却只是一缕轻烟而已。怀抱希望、摸索前行、走向未知,也许这才是更好的“彼得–克丽丝汀之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