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第3/5页)
不过,她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她从那堆刚才倒在沙发坐垫上的东西里,拣起根烟卷,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着了烟,就站到面街的窗户边上去了。她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清。她说完了,他也没问她到底说了什么。不管她说了什么,劳埃德都知道,他不想让她再说一遍了。她掐灭了烟,仍站在窗户边,身子向前探着,倾斜的屋顶离她的头只有几英寸。
“伊内兹。”他喊她。
她转过身,走过来。他能看见指甲锉的头上缠的餐巾纸。
“侧过头去,保持这种姿势。”她说,“对,现在就坐好,不能再动了。不能动了。”她重复了一句。
“小心点儿啊,”他说,“看在上帝的分上。”
她没搭理他。
“求你了。”他接着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说什么。他害怕了,当他感到指甲锉穿过他耳朵的内室,开始它的探索时,劳埃德闭上眼睛,屏住了气。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跳了。她又往里面伸了一点儿,前后转动指甲锉,对付起里面的东西来。他听见耳朵里的一声尖叫。
“啊!”
“我碰疼你啦?”她把指甲锉从他耳朵里拿出来,向后退了一步,“感觉有点儿不一样了吗,劳埃德?”
他用手捂住耳朵,低下头。
“还是一样。”他说。
她看着他,咬住了嘴唇。
“我要去趟厕所,”他说,“待会儿再弄吧,我得先去趟厕所。”
“去吧,”伊内兹说,“我想我得下趟楼,看看你们房东有没有什么威森油之类的东西。没准她连Q-tip都有呢。我怎么早没想起来问问她呢?”
“好主意,”他说,“那我去厕所了。”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他,然后开开门,走了出去。他横穿过客厅,走进卧室,打开厕所门。他从马桶后面拿出了那瓶香槟,喝了一大口。香槟温吞吞的,他还是一口就喝下去了,接着又喝了几口。刚开始戒酒的时候,他以为只喝点儿香槟没什么关系。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每天都要喝三四瓶香槟。他知道这已经成了一个新的问题,而且是一个他马上就得对付的问题。但现在他必须先治好耳朵再说了。他只能一样一样地来,就像伊内兹刚说过的那样。他喝光了剩下的香槟,把空瓶子放回到马桶后面。打开水龙头,刷了刷牙,用毛巾擦过嘴后,他回到厨房里。
伊内兹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炉子边上,用一个小平底锅热什么东西。她朝他这边瞥了一眼,没说话。他的目光滑过她的肩膀,向窗外望去。一只鸟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用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不知道它叫没叫,反正他什么都没听见。
伊内兹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见。
“再说一遍。”他说。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但她马上又扭回身,说:“我看见你在厕所里藏的东西了。”声音一顿一顿的,又响又慢,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正试着少喝呢。”他说。
她又说了些什么。
“什么?”他问,“你说什么?”这回,他是真的没听见。
“咱们待会儿再说吧。”她说,“劳埃德,有些事儿我们得好好谈谈。钱是一方面,也还有别的。不过,现在我们得先看看这只耳朵怎么办吧。”她把手指伸进了锅里,然后从炉子上拿下锅。“先让它凉一会儿,现在太烫了。”她说,“坐下,把这个手巾搭在你肩膀上。”
他照着做了,坐在椅子上,手巾缠住脖子,搭在肩膀上。他又用拳头打起自己的脑袋来。
“他妈的!”他骂道。
她还是低着头,把手指又伸进锅里,试了试之后,把锅里面的液体倒进一只塑料杯里。
她拿起塑料杯,走了过来。
“别害怕,”她说,“只不过是你房东的润滑油而已。我跟她说了你耳朵的问题,她觉得这玩意儿说不定能帮上忙。她也不能保证,但说不定能让耳朵里面的东西松快松快呢。她说,她丈夫以前也常出这种事儿。有一次她就看见一块耳屎从她老公的耳朵里掉出来,跟个大塞子似的,都是耳屎闹的。她没有Q-tip,让咱们试试这个。我真不明白,她怎么会没有Q-tip呢?真没想到。”
“好吧,”他说,“行,我现在什么办法都愿意试试。伊内兹,如果我一直就这样下去的话,真还不如死了好呢。你知道吗?我是说真的,伊内兹。”
“使劲把头歪到那边去,”她说,“别动了。我会把油倒进你耳朵里,直到倒满为止,再用这块抹布把你耳朵堵起来。你就在这儿坐个十来分钟,咱们看看效果再说。要是还不行,嘿,我可真是黔驴技穷了,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才好。”
“这个应该能行,”他说,“要是这个都不行,我就找把枪,崩了自己算了。我是说真的。反正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