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6页)
军士用另一种语调说:“好吧,你们这些杂种。”他转向吉普那边,跟驾驶员说:“开回营房去,拖二十把锄头和二十把铁铲过来,再带四个人和一辆吉普过来,如果军官都没听说这事儿,我们也许能瞒过去。如果那个混蛋军需官把铲子的事情说出去,告诉他我会打爆他的头。”他挥手让驾驶员开走,然后示意俘虏坐到草地上。
吉普回来了,带着更多人手和一拖车的工具。军士让俘虏们排成两队,面对面站好,把工具发给他们。工具不够,他便让剩下的人去空地的另一边,面朝草地躺着。
没人说话。俘虏们平稳地挖着一条长沟。有锄头的一队先锄地,然后休息,有铁铲的一队再把松动的泥土铲开。他们进展非常缓慢。空地四周的卫兵靠在树上,看上去漠不关心,当然也不警觉。
军士冲莫斯卡挤眼,低声说:“好好吓唬他们总能起作用,瞧好了。”
他让他们又挖了一小段时间,然后喊他们停下来。“有人想说什么吗?”他冲他们冷酷地一笑。
没人回答。
“好吧,”军士挥挥手臂,“继续挖。”
其中一个德国人松手,让铲子掉了下去。他很年轻,红红的脸颊。“求你了,”他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从俘虏们中走出来,走到他和卫兵之间的空地上。
“快说。”军士说。
那德国人一言不发地站着,不安地回头看一眼其他俘虏,军士明白过来。他拉着那德国人的胳膊,把他带到吉普边。他们站在那儿认真地小声交谈,俘虏和卫兵都看着。军士专心地倾着脑袋聆听着,庞大的身躯向前斜着,一只胳膊熟稔地搭在俘虏的肩上,然后他点了点头,挥手让告密者上了吉普。
其他俘虏都被押上三辆卡车,整个车队穿过现在空荡荡的森林,其他小路上空无一人。押后的吉普上,军士负责开车,他的长胡子在微风中飘着。他们驶离森林,当进入开阔的乡间,看到熟悉的土地沐浴在不同的光线下时——傍晚那更成熟的红色太阳——感觉很奇怪。
军士转过头来跟莫斯卡说:“你那伙计计划这个很久了,但他的运气到头了。”
“他在哪儿?”莫斯卡问。
“镇上,我知道那幢房子。”
车队驶进军营,然后两辆吉普猛地急转弯,向镇上疾驰而去。就像安排好了似的,它们齐头行驶在主街上,在教堂那个转角向右转,停在一栋小石头房子前。莫斯卡和军士走到前门,另一辆吉普上的两个人缓缓挪到屋后,其他人留在吉普上。
他们还没敲,门就开了。德国佬站在他们面前,穿着破旧而皱巴巴的蓝色粗呢裤,一件无领白色衬衣和深色外套。他不确定地冲他们一笑:“其他人在楼上,”他说,“他们不敢下来。”
“去喊他们,”军士说,“上去告诉他们,没人会伤害他们。”
德国佬走到台阶边用德语喊道:“没事的,下来吧,不用害怕。”
他们听到楼上一扇门打开,然后另外三个俘虏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们穿着褴褛的便装,脸上带着胆怯的,几乎是愧疚的表情。
“到吉普车里去,”军士说,然后他问德国佬,“这是谁的房子?”
那德国人抬起眼睛,第一次看向莫斯卡:“一个我以前认识的女人。放过她吧,你知道她这么做是因为孤单,跟战争毫无关系。”
“到外面去。”军士说。
他们一起离开了,军士吹口哨通知屋后的两个人。当吉普驶离时,一个女人从街上走过来,抱着用褐色纸包着的一大包。她看到吉普里的俘虏们,立即转身朝她来的方向走回去。军士冲莫斯卡酸涩地一笑。“该死的女人。”他说。
在离军营还有一半路程的一条孤零零的长路上,军士打头的吉普靠边停了下来,另一辆也紧跟着停住。路的一边是一块粗砺的满是石块的草地,一直延伸到两百码外的深色森林边缘。
“把那些人弄出吉普。”军士说,他们都下了车,尴尬地站着,在荒无人烟的路上惴惴不安。军士站了一刻,沉思着。他抚着胡须说:“你们中两三个人可以带着这些德国佬回军营,把拖车里的工具还回去再把它拖回来。”他指了指德国佬,“你待在这里。”
“我可以回去。”莫斯卡迅速说。
军士带着粗鲁的轻蔑缓缓上下打量他。“听着,你这狗娘养的,给我待在这里。如果不是我,有你好看。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才不要满世界追那些屁股发痒的死德国佬呢。你待着别动。”
两个卫兵默默地带着三个俘虏离开,他们上了吉普然后消失在路上。德国佬扭头盯着他们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