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第2/2页)

da capo al fine”,他估计他们大概走了五到八个街区。结束时,人们适度地喝了一声彩,幕布就像一片宽宽的眼睑一样合上了,捍卫着人们惨遭蹂躏的享受黑暗与安宁的权利。

“我受的惊吓已经过去了,”卢西奥对我说,“但是,就算是在看电影时——电影很棒——我还是止不住地觉得自己待错了地方。我到了街上,感受到黏糊糊的热气,看见晚上八点的人群,我走进大帆船酒吧,想喝杯金菲士。我一下子完全忘记了利特瓦克的电影,那乐队倒是占满了我的脑子,好像我就是奥佩拉的舞台似的。我很想笑,但是,我其实很愤怒,你明白吧。我真该走到电影院的售票处,好好说他们几句。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是布宜诺斯艾利斯人,我心里很明白。反正,你能有啥办法呢?你不觉得吗?但是,让我愤怒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第二杯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我开始明白了。”

到这里,卢西奥的叙述就挺难准确记录了。要点(不过,要点恰恰总是抓不住的)大概是这样:直到那一刻为止,他一直都想着那些零碎的反常因素:谎话连篇的节目单、不合时宜的观众、大部分成员都是充数的假乐队、荒腔走板的指挥、装装样子的列队行进,还有格格不入的他自己。但突然,他仿佛福至心灵,竟然好像莫名地明白了这一切。他觉得他似乎是最终撞见了现实。他对现实惊鸿一瞥,却以为那是假象,其实那才是真切的,是他现在已经看不到的真实。他刚刚目睹的就是真相,是对假象的揭露。他再不会因为自觉被一堆格格不入的东西所包围而尴尬了,因为,就在对那另一个世界的感知中,他明白这种感觉能一直延续到大街上、大帆船酒吧里、他的蓝色西装上、他晚上的节目、第二天的办公室、他的省钱计划、他三月份的避暑之旅、他的红颜知己、他的不惑中年,直到他死的那一天。走运的是他不会再这么看了,走运的是他又回归平凡了。但,仅仅是走运而已。

有时候,我想过,要是卢西奥回到电影院调查一番,却发现那次汇演从来不曾存在过,那才是真的有趣呢。但是,那个乐队那天下午在奥佩拉演出过,这事是可以证实的。事实上,卢西奥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他出国,都只是一时冲动,或是因为某个女人。而且,也不应该再说乐队的坏话了,可怜的姑娘们。


  1. [36]勒内·克雷维尔(1900—1935),法国超现实主义作家,因病重而自杀。
  2. [37]阿纳托尔·利特瓦克(1902—1974),俄罗斯导演。
  3. [38]俄罗斯皮革是一款皮革香调的香水。
  4. [39]比亚克雷斯波公园,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中心的一个街区,历史悠久。
  5. [40]莱萨玛公园,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十分古老。
  6. [41]塔拉进行曲,1855年由何塞·P·吉里博内(1824—1868)上校为在塔拉河战役中作战的军队鼓舞士气而作,因此得名。
  7. [42]意大利语,音乐术语,“返始奏至结尾”,“返始”是一种乐谱符号,指从头再奏。
  8. [43]金菲士,由杜松子酒、柠檬酒、苏打水等调制成的鸡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