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刚毅(第2/6页)
“可是阿克塞尔·冈德森呢,”普林斯说,那个高大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和他死得那样悲惨的情形,在这个采矿工程师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就埋在那儿,大概就在那儿。”他把手向神秘的东方一挥,指着一个不很明确的方向。
“那些到海边去的人,或者那些追麋鹿的勇将里面,就数他块头最大,”贝特斯接上来说,“不过他是例外。记得他的老婆吗,恩卡?她顶多不过一百一十磅重,浑身都是肌肉,没有一点多余的肥肉。可是她比她的男人更有毅力。她为他受尽千辛万苦,百般地关心他。可以说,世上的事,她没有做不到的。”
“这不过是因为她爱他。”工程师反驳道。
“我不是说这个。那……”
“喂,弟兄们,”坐在伙食箱上的塞特卡·查理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谈过男人身上的肥肉,女人的毅力,还有爱情,你们说得都很公道。不过我倒想起了从前这儿还很荒凉、人烟还很稀少的时候,发生过的一件事。当时,我跟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还有一个女人,有过一番经历。那个女人个子很小,可是她的心比那个高大的男人的心伟大得多,她很有毅力。我们到海边去的路很难走,天气冷得刺骨,雪很深,大伙都饿得不得了。这个女人的爱情是一种伟大的爱情……一个男人这样称赞女人的爱情,也就算说到顶了。”
他停了一下,顺手用斧头劈碎了一大块冰。他把碎冰放到炉子上淘金用的锅子里,把它化成水喝。这时,大伙挤得更拢一点,那个抽筋的人也在徒然地使劲儿,想让他的僵硬的身体舒服一点儿。
“弟兄们,我的血是西瓦希人的鲜红的血,不过我的心是清白的心。第一点要怪我的祖先,第二点要归功于我的朋友们。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懂得了一个伟大的真理。我听说,土地是属于你们和你们这类人的。西瓦希抵挡不住你们,只得像驯鹿跟熊一样,在冰天雪地里死掉。于是我就跑到暖和的地方,跟你们待在一块儿,坐在你们的火旁边,瞧,我变成你们当中的一个了。我一生见过的事情很多。我见识过很多怪事,我跟许多种族的人到过各种地方。我总是照你们的样子来判断事情,来判断人,来想问题。因此,当我谈到你们当中的一个人,说了对他不客气的话的时候,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见怪;同时,在我大大称赞我的一个同胞的时候,你们也一定不会说什么‘塞特卡·查理是个西瓦希人,他的眼光不正确,他的话靠不住’,对吗?”
周围的人都在喉咙里嘟囔了一声,表示同意他这番话。
“这个女人叫作帕苏克。我花了很公道的代价从她亲人那儿把她买来。他们是海边的人,他们的契尔凯特图腾,就竖立在一个海岬上。我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我也没有留心她的相貌。因为她的眼睛总是难得离开地面,她跟那些给扔到她们从来没见过的男人怀里的姑娘一样,又害羞又害怕。我刚才说过,我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因为我只想到我要走很长的路,需要一个人来帮我喂狗,而且在河上长期旅行的时候,还需要一个人来帮我划桨。再说,一条毯子也满可以盖两个人,所以,我选上了帕苏克。”
我不知道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是给政府办事的人?要是没有,你们现在知道了也好。因此,我就带着雪橇、狗和干粮,还有帕苏克,一起乘上了一艘兵舰。我们向北驶,一直开到严冬冰封的白令海边,在那儿登陆——
我跟帕苏克,还有那些狗。因为我是给政府办事的人,政府给了我一笔钱、几张地图——
那上面的地方谁也没见过,此外还有几封信。这些信都是密封的,而且封得很巧妙,再大的风雪也不怕,我得把它们交给困在浩荡的麦肯齐河冰块当中的北极捕鲸船。除了我们自己的育空河——万河之母以外,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河。
这种种都不在话下,因为我要讲的,跟捕鲸船或者我在麦肯齐河边度过的严冬,都没有关系。后来,到了春天,白天长了,雪面融成了一层冰,我们——
我同帕苏克,就向南走,要走到育空河一带。这条路可不容易走,不过总算有太阳给我们指点方向。我说过,当时,这儿还是一片光秃秃的地方,于是我们就撑起篙,划着桨,逆流而上,一直划到四十英里驿。又瞧见了白人,这可真叫人高兴,因此我们就靠了岸。那一冬是个很难熬的冬天。黑沉沉的天和冷气逼得我们受不了,同时,又闹饥荒。公司的代理人分给每个人四十磅面粉、二十磅腌肉。没有豆子。狗总是在嚎,大伙的肚子都瘪了,脸上全是深深的皱纹,强壮的人变得衰弱,衰弱的人就死了。害坏血病的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