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马波约了好久,邀孙离去苍莨寺喝茶,孙离每次都说没有空。他有时是真没空,有时是约了李樵。有天听李樵说也有兴趣见见那位苍莨寺的美尼,他就答应马波一起喝茶。
那天是周末,马波约孙离下午去苍莨寺喝茶。上午,孙离成就了一桩好事。他的新书出版不到半年,电视连续剧的改编权就被签下了。合同约定,七个工作日后付款到账。
下午,孙离和李樵上了苍莨山。进了苍莨寺山门,小尼姑忙上前迎着,问:“请问是孙老师吗?”
孙离点点头,小尼姑便说:“马局长已到了,正同师傅在后面喝茶。”
寮房后面有个天井,香客是进不去的。小尼姑把孙离和李樵领进去,退身出来了。马波站起来,故意开孙离的玩笑,说:“孙老师架子大啊,千请万请请不动。”
孙离忙介绍了,说:“这位是宗教局马局长,这位是《新日早报》李社长。”
马波把手伸过来,说:“李社长,李樵,大名鼎鼎,我知道!”
李樵忙说:“马局长开我的玩笑!我算什么?一个新闻民工!”
马波这才把手摊向妙觉,说:“这位才是我先要介绍的,她是这里的主人,苍莨寺住持,妙觉师傅。”
妙觉刚才一直垂手站着,脸上略带微笑。她的一袭海青显然是量体定制的,既有几分出家人的清逸脱俗,又难掩女性的玉肌秀骨。她招呼道:“各位请坐吧。马局长喜欢喝红茶,不知二位爱喝什么茶?庙里别的没有,茶倒是有好的喝。”
孙离知道李樵也爱红茶,就说:“我们都随马局长吧。”
李樵望着妙觉的手,长得真像玉兰花似的。她不由得看看自己的手,觉出几分俗气。孙离老夸她的手长得好看,哪有妙觉的好看!又看看妙觉的眉眼,无一分不像往好看处刻出来的。女人看着这般绝妙的女人,不会生出忌妒,反觉有几分爱慕。
李樵见妙觉递茶,先双手合十谢了,忙说:“谢谢妙觉师傅!”又看看妙觉,“有句话不知说了是否唐突,我平时只听说苍莨寺里有位美尼,今天亲眼见了真像天仙似的!”
妙觉淡淡一笑,说:“出家人无色无相。美尼倒是我在俗家的名字,以前叫我美尼是没有错的。”
孙离今天心情格外好,恨不能一睡七天,醒来钱就到账了。他并不等着这钱用,但钱毕竟是好东西。他是个急性子。他同李樵约会,也是一个急字。说好一起吃晚饭,他会提前一两个小时到店里。好在慢慢适应了等待,能够静下心来写小说。他的手提电脑随身带,似乎就是为了等待李樵。
茶几上有个长方雕花香盒,香烟从里面袅袅逸出。
李樵问:“这香好闻极了,什么香?”
妙觉说:“檀香。李社长要是喜欢,走时带些回去。”
马波望着李樵说:“李社长一看就是个雅人。”
李樵忙又双手合十,说:“马局长别打趣我了,我们在妙觉师傅面前都是俗人。”
“李樵说得正是,要说最俗是我了。”孙离暗笑自己这会儿一肚子想的都是钱的事。
马波听孙离这话好没来由,便道:“你们都在讽刺我吧?一个是作家,一个是无冕之王,妙觉槛外人更不必说,只有我在官场上混日子。俗,只有我俗到家了。”
孙离就接过他的话开玩笑,说:“俗到家的人,管的尽是出了家的人。”
聊天聊到快吃饭了,不料下起小雨。马波只道好可惜,在天井里吃饭是最好不过的,又说:“妙觉师傅,你其实可以置一把大太阳伞,雨不大,在外面吃饭也无妨。”
妙觉笑道:“出家的地方,哪敢那么破费?消受这份清闲,又有好朋友上山说话,已是大造化了。”
从天井退回来就有一个小茶室,看得出这里平时是妙觉待客的地方。
妙觉说:“今天饭就只好在这里吃了。庙里的斋饭,各位请将就吧。”
孙离见茶室也摆着书案,案上放有笔墨纸砚,想必这又是妙觉的书房?又见书案下面有一张古琴,便暗想这妙觉是何等的妙了。
不一会儿,小尼姑端了斋饭上来。一盘煎豆腐,一盘炒茄子,一盘烧土豆,一盘拍黄瓜,一盘凉拌云耳,一碗酸菜豆角汤。
妙觉双目微合,一手为揖,一手拨着念珠,默默诵经。马波、孙离、李樵安坐着,大气都不敢出。窗外风动树响,雨雾濛濛。
妙觉诵完经,淡淡笑着,说:“庙里的菜,就这些了。”
李樵嫣然一笑,说:“妙觉师傅再多念一会儿经,我的口水就出来了。斋菜做得真香,又好看。”
妙觉做了个请的姿势,各位才端了碗吃饭。马波和妙觉是老朋友,不说话反倒有种默契。孙离头回见妙觉,又碍着她是尼姑,说话太随意怕失礼,哑着又怕冷了气氛。倒是李樵放得开些,一来她是女人,二来性子爽朗。一顿饭下来,多是李樵说话,妙觉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