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窑洞里的历史老师,咬牙切齿的学生钟跃民。秦岭,你没发现这破帽子底下是一颗装满智慧的头颅?带着最初的激情,追寻着最初的梦想,感受着最初的体验,我们上路吧。秦岭闭着眼睛喃喃道:“你不是想体验过程吗?我就是你一生中某一段的过程……

白店村知青点也实行炊事员轮换制,每个知青都要轮上十天,不知这个制度是谁发明的,几乎所有的知青点都采用这个办法,这也是表达了一种要求平等的愿望,当伙头军总比下大田要轻松,这种好事当然要人人有份儿。

这几天轮上秦岭做饭,她很无奈地接受了这个差事。其实她宁可下大田劳动,也不愿当炊事员,因为她实在是怕去井台打水。白店村属于干旱区,自古以来就缺水,外人一看井台上的辘轳就明白了,那提水的井绳足有百十米长,井水的水位随着季节的变化有规律地升降,水位最低时距地面将近一百米,水位高时也有四五十米深。秦岭是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儿,体型颀长,长颈,削肩,细腰,长腿,走起路来好似弱柳扶风。这种美人儿应该生活在城市里,过着宝马香车的富贵日子,可秦岭却没这个命,也没赶上好时代。象她这种人来到陕北农村,就好比橘子被移植到淮南,成了废物。农村可不需要这种美人儿,这里需要的是粗手大脚的婆姨,能上锅台能下田,还要能一个接一个地生娃。秦岭笫一次打水时,一桶水还没摇上一半儿就没劲儿了,她一松手,险些被辘轳把打进井里。从此秦岭一见井台上的辘轳心里就哆嗦,她实在是被吓怕了。

今天她必须去井台打水,不然就没法做饭,就是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去。秦岭挑着桶来到井台上,她向井口里看了看,里面黑糊糊的深不见底,她扔进一块小石头,半天才听见石头进水的声响,秦岭知道这会儿发愁也没用,为今天的打水,她昨天晚上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个办法,她拿出一卷行李绳系在腰上,又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井台旁的一棵老槐树上,这是为防止她万一被辘轳把打进井里的保险措施。

秦岭做了一口深呼吸,毅然把水桶吊进井里。尽管她为这次打水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还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当一桶水被摇到一半儿时,她的力气已经用尽,她拚命抓住摇把不敢松手,因为这时松手更危险,沉重的摇把很有可能打断她的肋骨。她慌了起来,明知道此时不会有人来帮助她,但她还是本能地喊起来:“谁来帮帮我,救命啊……”秦岭已经绝望地打算松手了,这时奇迹终于发生了,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抓住摇把,秦岭象虚脱了一样一下子坐在井台上……她看见钟跃民和郑桐站在面前。

钟跃民接过了摇把,只几下就把水桶摇上来提到井沿上。

秦岭认出了钟跃民,她感激地一笑:“哟,人参娃娃来啦?”

钟跃民真的很愤怒:“你们知青点的男同学也太不象话了,怎么能让女同学干这种活儿呢?他们怎么好意思?刚才要不是我看见,非让桶把你摇进井里去。”

秦岭喘着气,无力地解释着:“今天轮到我做饭,这是我份内的活儿嘛。”

“那也应该找个男同学先把水缸挑满嘛,”

秦岭不好意思地承认:“这怨我自己,我真是太没用了。”

郑桐忽然看见秦岭绑在腰上的行李绳,不由大笑起来:“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秦岭垂下眼皮:“我怕掉进井里……”

郑桐抻了抻行李绳道:“这绳子留得太长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如果你掉进井口里,就会整个身子吊在半空中,这么细的绳子勒在腰上再加上你的自重,有一个小时就能要了你的命。”

秦岭红了脸,她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能,怎么别的女同学就不象自己这么笨。

钟跃民已经提满了两桶水喊道:“郑桐,还不接过扁担?怎么没眼力价儿?”

郑桐大为不满:“你他妈怎么支使上我啦?”

“帮帮忙,哥们儿,我和秦岭要谈谈艺术。”

郑桐不情愿地接过扁担:“还谈艺术?你还真拿自己当艺术家啦。”

钟跃民和秦岭并肩往回走,郑桐挑水跟着。

钟跃民说:“我和你们村的李奎勇是朋友,早就想来看看,没想到来早了点儿,他们还没收工呢,这样吧,我们先帮你做饭,你放心,我们自己带着干粮呢。”

秦岭笑道:“你们还当真了?都是北京知青,到我们这儿来能不管饭?”

“都不容易,你们的粮食肯定也不够,不瞒你说,我们还去县城要过饭呢。”

秦岭恍然大悟:“噢,上次在县城闹事的就是你们?我们都听说了,老乡们都说从北京来了一群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