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夏元璋背着手在屋里踱步,传杰领着吴老板进屋说:“掌柜的,吴掌柜的请来了。”夏元璋满脸的沮丧说:“吴掌柜的,请坐。”巧云献上茶。夏元璋说:“吴掌柜的,你不是说没见过新嫂子吗?这一回见着了吧?”吴老板开始称兄道弟了,说:“哎呀夏兄,新嫂子果然俊俏,夏兄真是交了桃花运了。哎,我看夏兄的气色不太好,新嫂子漂亮,不是晚上砍伐过度了吧?嘻嘻。”
夏元璋唉声叹气道:“唉,吴掌柜的,不瞒您说,我在那方面还真是没什么兴趣,不然怎么会年近半百才想起来续弦呢?”吴老板说:“那么是哪儿不舒服?”夏元璋说:“不是不舒服,是很不舒服。”吴掌柜的说:“哎呀,那得找先生瞧瞧,别耽误了。”夏元璋说:“我这个病先生看不了,是心病。”吴老板说:“哦?”夏元璋说:“吴掌柜的,您也不是外人,我把实底儿交给您吧,咱们让佟先生耍了,他给我留下的是棵假参!”吴老板大惊失色道:“您说什么?不会吧?”夏元璋说:“他瞒了我,也瞒了您这个行家,可没瞒过我的这个小学徒。传杰,把东西拿给吴掌柜的看看。”传杰捧来参盒,巧云又知趣地走了。
夏元璋打开盒盖,拿来放大镜说:“吴掌柜的好好看看。”吴老板看了半天说:“还真看不出来。”夏元璋说:“不是传杰提醒我也没看出来,这是棵不值钱的桔梗,颅和须都是假的,刻出来粘上的。”吴老板又看了半天说:“哎,您这一提醒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个姓佟的,真是太狡猾了!”
夏元璋说:“是太狡猾了,我被他的外表蒙骗了,就寻思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弟,不至于干出这种卑鄙龌龊的事来。可他就干出来了。”吴掌柜的低头道:“这么说我这个当中人的……”夏元璋说:“哎,不关您的事,您就是做个中人而已,当时东西您也没过目,怨不得您,我自认倒霉。”
吴老板愤怒异常:“这个姓佟的,真他妈的丧尽天良,捉到他非送官府不可!”夏元璋说:“算了,背后跺脚人家也听不见,干赚了自家地面受委屈。传杰呀,你去把火盆端来。”传杰说:“掌柜的,还没上秋呢,要火盆干什么?”夏元璋瞪着眼睛说:“叫你拿你就拿,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传杰溜溜地走了,一会儿端来火盆。
夏元璋说:“吴掌柜的,这件事就您知我知还有我的这个小学徒知道,就不叫外人知道了吧,丢人啊!东西我不能留着,看着它闹心,也不能让它再骗人了,这东西也确实乱真,留着是个祸害,我把它当着咱仨人的面烧了,以后谁也不许提起这件让我丢面子的事,您看行不行?”吴老板说:“夏兄说的也是,这是个惹祸的根苗。”传杰哭着说:“掌柜的,不能啊,这可是两千块现大洋啊!”
夏元璋一边烧着参盒,一边哭着说:“这哪是现大洋啊,明明是我的半世英名,毁了,全叫它毁了!”老山参片刻工夫化为灰烬。
吴老板说:“夏兄,我有件事想求求您。”夏元璋说:“哦?那就说吧。”吴老板说:“是这么回事,我想了好些日子,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您说我不干山货生意别的还真干不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重操旧业合适,想从您这儿把股撤了。”
夏元璋说:“哦?您要撤股?这可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那些钱我都押在货上了,能不能容我缓两天?”吴老板说:“我不急,不急。那我就告辞了。”吴老板满脸的同情,步履沉重地走了。夏元璋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笑了。传杰也笑了。夏元璋收了笑脸说:“传杰,你笑什么?”传杰说:“掌柜的,您笑什么?”
夏元璋点着传杰的额头说:“你这机灵鬼儿,想瞒住你还真不容易,敢情你刚才不是哭皇陵!我就奇了怪了,你的眼泪是怎么挤出来的?”传杰伸开手说:“我这儿有辣椒面儿。”
三天后,夏元璋在院里逗着鸟,传杰进院说:“掌柜的,来了!”话音没落,吴老板领着佟传玺走进屋子。吴老板拱手说:“夏兄,您看我领着谁来了?”佟传玺也拱手说:“夏掌柜的,别来无恙。”夏元璋大吃一惊道:“佟先生?您……您不是上北京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老爷子的事办妥了?”
佟传玺说:“我压根儿就没去。”夏元璋问:“怎么?事儿不办了?”佟传玺说:“咳!不用办了,我还没动身呢,这不,家父又捎信儿来了,说没事了。”夏元璋说:“您这是……”佟传玺说:“哦,我是来赎我的东西。”夏元璋目瞪口呆,站在那儿半天没说出话来,额头上冷汗直冒。
吴老板佯作关心问:“夏兄?您这是怎么了?”夏元璋结结巴巴地说:“您不是说半年为期吗?怎么……”佟传玺掏出字据说:“夏掌柜的,我这儿可是有字据,我可以提前还贷。”夏元璋说:“还贷?我不着急。”佟传玺说:“可我急呀!家父还捎来口信儿,让我带着东西进京,他要靠着这件东西给我谋个一官半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