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不需要排演《铸钟记》,而需要立即干点别的……(第4/5页)

一个把头发烫得全是波浪的小夥子,凑到澹台智珠面前,问:“您有『猴票』吗?出不出?……”

澹台智珠慌忙躲开了:“我可不集邮,我是过路的!”

她想:真讨厌!想办件事就这么难——总有人打岔!她本能地横穿过马路,来到大街东面,啊,邮局!正好——她推门走了进去。太好了!玻璃隔音间里的公用电话正好闲著,总算是吉人自有天相!

走进隔音间,她从衣兜里掏出小小的通讯录,立即查到了她们团长家里的电话号码。

其实她早该来打这个电话。尽管团长一贯宠著“师姐”,毕竟他得秉公办事;倘若容忍“师姐”这种“挖墙脚”的卑劣行为,看吧,不要多久,团里肯定大乱!

她怕占线。团长家电话十打九占,咦,这回倒一打就通了。她听见那边问:“哪一位呀?”

她仿佛不是在打电话,而是面对著团长本人,晃著脑袋,娇嗔地说:“我呀!您连我的嗓音都听不出来了吗?我还没『塌中』哪!”

也许是那边电话线出了毛病,团长竟一个劲儿地问:“谁?我听不真——哪一位?”

“哟!”澹台智珠嗲声嗲气地说,“您真听不出来吗?奴家澹台智珠是也!”

“啊啊——”对方告诉她,“你找你们团长吧?他不在呀,他出去了——我是他家里人。你晚上再来电话吧!”

对方“夸搭”把电话挂断了。澹台智珠不觉一楞。细一想,那声音也确乎不是团长。自己竟没弄清接电话的是谁就撒上了娇!她回忆到自己刚才的声音,想象出自己刚才的贱相,蓦地脸红了。

她曾经反省过她们——不仅她一个,包括几乎所有戏校毕业出来的女孩子们——在领导面前的这种娇态。当她们刚毕业的时候,才十九二十岁。当她们初放光华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那时候在领导面前说话嗲气一点,做派佻达一点,似乎还情有可原——年纪既轻,且又是唱戏的职业……可是,很奇怪,当她们已经三十几四十岁以后,不少人却还时时不自觉地延续著这种在领导面前的撒娇做派,她本以为自己算其中较为清醒的,没曾想临到打这个电话,却把劣根性暴露无遗!呸!贱相,真是何苦!真是丢人!

……团长不在家,怎么办呢?……乾脆,直接给那“师姐”打个电话,她家楼下就有公用电话,自己的通讯录上有她的电话号码,直截了当地向她发出质问,看她怎么回答!

一不作,二不休,打!她拨通了电话,让传呼者去叫“师姐”。传呼者非要她说出她这里的电话号码,让她先挂上,等“师姐”来了再打给她,她只好照办。

她站在电话隔音间里,等“师姐”给她回电话。时间过得真慢。她既盼那电话快点打来,又怕电话铃过早地响起来——即将要“短兵相接”了,她的战略战术却还没有确定!

她听见一阵响声。偏头一看,原来是隔音间外面有人等著打电话,嫌她站在里头发呆,敲那玻璃门催她要打快打。

她心里更加烦乱起来。她忽然悟出——“师姐”是不会给她回电话的,“师姐”哪会那么愚蠢呢?她刚才要不挂断电话,拿著话筒让传呼的人去把“师姐”叫下来,那倒还可能让“师姐”上当……现在怎么办呢?

她盲目地翻动著通讯录,忽然,她心头一动——她立即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当她在家里仰靠在沙发上时,她也闪过这个念头:给一位著名的评论家打电话。这位评论家曾经写过关于京剧旦角表演艺术的评论,对她也有所提及,并且他们在戏曲界的一些座谈会、茶话会上多次聚谈过,对她很是关怀,很有鼓励……她想,也许到头来这位有著相当权威性的评论家,在这关键时刻能给予她宝贵的帮助?……

电话一打就通了。评论家的女儿接的电话,说她父亲刚刚开始午睡。

澹台智珠顾不得许多了,她恳求地说:“如果他还没睡著,劳驾你给请一下……我实实在在是有急事!”

那女儿叫去了。评论家真是个好人,他很快便来同澹台智珠通话。

澹台智珠激动地把整个情况讲了一遍,倾诉出了自己的全部苦恼和困惑:“……我该怎么办呢?是认倒楣,听凭团里随便再给我拨个京胡和小鼓来,凑合著演呢?还是跟那没良心的冤家争夺到底,把那老赵和老佟拢住?还是乾脆撂挑子,吹灯拔蜡?……跟您说实在的吧,出现这号情况,我认为不是偶然的。我的思想全乱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认识!您看,我把难题出给您了,我知道您本来是只管就戏论戏,不管搭班子这些个机构问题……可我实在是没辙了,万般无奈,求您给我捋捋思路,想想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