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16页)

骆驼说:哪里是家?有钱有女人的地方就是家。

而后,我们四目相对,默默地坐着……

沉默了—会儿,骆驼说:兄弟,非要辞职么?

骆驼说:你要真想回到过去,执意要当一个苦孩子,我也不拦你。

骆驼说,现在咱们已经倒不回去了。如果退一步,咱们就会重新成为穷光蛋。这还不说,咱还会欠下一屁股的债,一生一世都还不完的债……你说怎么办?

骆驼说,我把底都亮给你了。必是要上市,不上市没有活路。咱也不过是养一两个替咱说话的人……我听你的,适可而止。你怕了?

我说:骆哥,人走得远了,就回不去了。

骆驼说:你放心,会回来的。必是回来。厚朴堂只要一上市,一盘棋就活了……到时候,你说,咱挣钱干什么?骆驼说着说着又激动了。他说:兄弟呀,我手里要是有十个亿,我会拿出五个亿,给我们西部山区的父老乡亲,每家每户修一个水窖。我手里要是有一百个亿,我会豁出来,拿出五十个亿,修一个大水库,让西部的乡亲们祖祖辈辈都不缺水吃。我要是有五百个亿,我就炸开喜马拉雅山口……骆驼说到这里时,又一次泪流满面。

我看着骆驼,骆驼的激情又一次打动了我。我差一点又要臣服了。我对骆驼一直都是相信的。我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可是,近年来,他的野心太大了,他身上逐渐释放出来一种让我恐惧的、说不清的东西。我想,假如钱到了一定的级数,可以买通一个县、一个省的时候……又该是什么结果?不敢想。

最后,骆驼看我去意已决,说:兄弟,你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骆哥,我跟你不一样,我身后有人。

骆驼很诧异,说:啥意思?

我说: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我身后有眼。

骆驼很警觉,说:吊吊灰,你到底想干啥?

我和骆驼分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身上藏着一把“刀”。我所说的这把“刀”,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刀。那是他在银行里租的一个保险箱。这个保险箱里装着“双峰公司”一些交易上的秘密。我想,我们是患难弟兄啊。纵然是对我,骆驼仍还保留着一丝警惕……我说:也不干什么,先读点书,休整一下。

骆驼说:那好。职位还给你留着,你随时可以回来。股份先不动,还是你的,等上市之后再说。另外,我特聘你为本公司的高级顾问,终身的。兄弟……保重。

我们毕竟是共过难的兄弟,骆驼还是仁义的。不知不觉,我眼里涌出了泪水……

我说:好。你也保重。

骆驼说:别女娃气气的。记住,二十四小时开机,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卫丽丽真是个好女人。

我要说,像卫丽丽这样的女子,是很难遇的。

只有她和骆驼知道,我就要离开深圳了。

临行的那天早上,我听见了敲门声,很有礼貌的那种。当我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个“服务生”(“服务生”的说法是从香港那边传过来的)。服务生手里推着一辆行李车,行李车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打有十字绢花的大纸箱。服务生用粤语说:先生,您好,贵姓吴?

我说:免贵。姓吴。

接着,他嘟嘟噜噜地说了一串话,我不明白。可我知道,他是要我签收的。于是,我在他拿的收货单上签了字。

服务生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纸箱子搬进了房间,放在了桌上……这时候,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当时我很诧异,心想,这小伙子是怎么了?可没等我想明白,他已退着身子,很有礼貌地告退了。

当我一个人站在纸箱前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是花。

纸箱上贴着一个条子,条子上的字迹娟秀、工整,是卫丽丽的:阿比西尼亚玫瑰。产于“非洲屋脊”埃塞俄比亚。花色:二十五种。花期:六十天。数量:一百朵。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脑海里“轰”的一下,这就是我要找的阿比西尼亚玫瑰!这是当年我答应……梅村的。我一句诳语,日白到非洲去了。它竟然真的是产于非洲的屋脊,产于遥远的埃塞俄比亚……我看了纸箱上贴的航邮标识,大吃一惊:它先是从非洲的埃塞俄比亚,空运到了欧洲的阿姆斯特丹:而后又从荷兰的阿姆斯特丹,空运到亚洲的香港花市……人心都是肉长的呀!这份隋意太重,我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