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4页)


  狗尿苔没能叫动霸槽,狗尿苔也就不敢去给支书回话。但是,霸槽晚上去见了支书,他之所以选择晚上去,他要提醒着支书:不是你要我来我就来,而是我想来了我才来的。他并没有问支书有什么事,开口就提出村里应该给黄生生解决吃饭问题,老在他那儿吃,他已经负担不起了,该实行像镇干部县干部下乡那样到各家吃派饭。如果不能吃派饭,村里就拨些粮给他,他做饭给黄生生吃,柴禾他不用村里解决。支书不同意,说这没有先例,镇上县上干部下乡,那是先有文件下来的,黄生生来古炉村,他没有收到任何文件,如果给派饭或拨粮,那谁都可以来要吃派饭和拨粮了,粮食这么缺贵的,他不敢违法乱纪。霸槽就变了脸吵起来,还拍了桌子。支书从来没人敢对他拍桌子,即便上次,他阻止霸槽在牛圈棚地上挖坑,霸槽也没敢拍桌子。他说:你给我拍桌子?!霸槽说:这是你逼着我拍桌子么,如果黄生生饿死在古炉村,后果你得负责!支书哼哼地笑了两下,却软了口气说:霸槽呀,黄生生吃了你几天饭你负担不起了,让黄生生吃别人的饭,别人就负担得起了?你要是支书,我让你给一个外村人管饭分粮,你咋处理?你霸槽不出工就不出工,你要出去钉鞋就钉鞋,你不交提成款,也就不交,我饶过你了没?饶了!因为你毕竟是古炉村人。可黄生生他不是古炉村人么,我不反对他搞文化大革命,他做啥事我都受了,这些天你们破四旧,村人都起了吼声,你还要给他管饭拨粮,这我没这个权力。要么,明日再开个社员会,社员们说管饭拨粮,我立马安排管饭拨粮,你说呢?霸槽说:那就开社员会,这会上我要讲话。支书说:行,行,我召集人,会上我一句不说。
  送走了霸槽,支书就到了满盆家,又让杏开去把磨子、灶火叫来,支书把霸槽要求给黄生生派饭或拨粮的事说了,满盆磨子灶火齐口骂:狗日的,砸了那么多姓朱人的屋脊,还没寻他的事哩,他还要派饭拨粮?!灶火的意思是明日根本用不着开会,你支书太软了,怎么能允许开会,如果会上霸槽一煽火,即便有姓朱的反对,但还有那么多姓夜的,姓夜的人家大多没被砸过房,要同意了怎么办?支书说:这不是我软,我什么时候软过?对待霸槽硬不得呀,他是上无老下无少光棍一条,我呢,是支书,得顾着一村人啊!大家一时都不说话了。满盆在炕上坐了一会,坐不了,就躺下,说:既然都这样了,那还说啥呢,明日就等着开会吧。磨子说:那把我叫来做啥?屋里热得蒸笼一样,我到打麦场上睡觉呀!把旱烟锅在鞋底上磕了,拿烟袋包了在烟锅杆子上缠,准备着走人。灶火说:你走,咱都走,姓朱的就是些软柿子,让人家捏吧!磨子说:谁是软柿子?灶火说:支书是软柿子,你比支书还软,软得稀溜哩!磨子说:你硬,你只会门背后硬,人家砸你房哩你昨不硬?!灶火说:不是我媳妇死抱住了我,看我卸得了狗日的腿?!支书说:吵啥的!就不会坐下来商量商量事?磨子你要走呀?磨子没言传,把缠着的烟袋包儿又解下来在烟锅里装上烟,凑近炕头墙上的煤油灯去点火,烟锅却把灯芯子撞灭了,屋里一片漆黑,窗口外的月光在炕上跌出一个白色方块。满盆喊杏开把火柴拿来,杏开在厦子屋她的房间里坐着纳鞋底,听见喊叫,拿了火柴上来。支书在黑暗里说:我思量了,如果仅仅说谁家房子砸了,谁家房子没砸,或许姓夜的人家还向着霸槽,可派饭拨粮,这是向每个人嘴里掏食,恐怕就没人愿意干了。满盆说:嗯,嗯。灶火说:那咱就把他轰走?杏开划了火柴把灯点着了,说了句:谁你都敢轰?!灶火说:有啥不敢的?杏开说:支书爷之所以没管,是没办法管么,爷,是不是这样?支书说:杏开看着不声不吭的,心里有道数么。灶火哼了一声,说:有道数事情到了这一步?杏开就不爱听了,说:说话要想着说,不要抢着说。灶火说:是我让满盆病了?你大不当队长了他霸槽才在混乱中横了起来,他不横起来哪还会有个姓黄的?杏开说:你厉害呀,厉害成这样子了咋不收拾住他霸槽?他横你也横呀!满盆说:你闭上嘴,这里有你说的啥?!杏开就出去了,她不再纳鞋底,坐在了上屋门外的台阶上。天上尽是星星,有一颗从村上空划过去,亮亮一道光,又有一颗划过去,星星咋不就落在古炉村,落在这院子?!磨子说:能不能轰,咋个轰呀?灶火说:我明日以别的理由寻事,我和他霸槽黄生生打一回架,打个血头羊,你支书就好出来管了!支书说:我不管。灶火说:你不管?支书说:你就是打得缺胳膊短腿,你就把他轰走啦?灶火愣在那里了,磨子却说:我知道啦。起身就走。灶火说:你知道啥啦?磨子说:我找天布去,这事还得天布。支书说:灶火,你跟磨子一块走,跟磨子学着。灶火迷迷怔怔,还是起身跟了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