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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我们这些跟将军爷爷好的小孩,自然不会去理吴大小姐,所以我才不信小船哥会在那里。

  一路拌着嘴,我和秦川绕到吴大小姐家院前,暗红色的大门虚掩着,门前方形的抱鼓石有一角已经被砸掉了,常年在阴影里,长出了青灰色的霉斑。我不自觉地有点怕这个小院,它经历的时光太久,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样的光怪陆离。秦川是男孩子,到底比我胆子大些,先一步走了进去。我跟着他躲在影壁后面,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院子里搭了葡萄架,未到时节,没有鲜艳的果子。葡萄架下是圆石桌和圆石墩,石桌上摆着一个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地放着京剧,吴大小姐立在一旁,虽然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却仍气度不凡,头上戴着黑色的细丝发箍,向后拢起鬓发,穿一件驼色的开司米对襟罩衫,下身是深蓝色的裤子,模样十分齐整,和我们院里的老太太们大不相同。

  胡琴声响起,她便开腔哼唱:

  对镜容光惊瘦减,

  万恨千愁上眉尖;

  盟山誓海防中变,

  薄命红颜只怨天;

  盼尽音书如断线,

  兰闺独坐日如年!

  吴大小姐身段漂亮,字正腔圆,我听着有趣,往前多探了半个身子,却被她的眼风扫到,冲外喊:“谁在那儿呀?”

  我和秦川吓得不行,正转身要逃,却被熟悉的声音喊了回来。

  “乔乔?川子?你们俩怎么来了?”

  小船哥拿着扫地笤帚走了出来,见到我们,也大吃一惊。

  “她非要来找你!”

  秦川把事都往我身上赖,我也忙指着他告状:“小船哥,是他跟踪你来的!”

  “我没跟踪!是碰巧遇见的!”秦川急着解释,“你要是不想来,我才不愿意进这个院呢!”

  “那就出去!”吴大小姐关上收音机发了话。

  我们都静下来,谁也不敢吵嘴了。

  “吴奶奶,他们都是我们院的小孩,是来找我的。”小船哥说。

  吴大小姐轻哼了一声收拾起东西转身回了屋,她门前挂了一条竹帘子,“啪”一声响,就把我们隔在了外边。

  “你怎么敢来她这儿呀!”秦川松了口气,拉住小船哥问。

  “我们班组织照顾街道上的孤寡老人,谁也不愿意来这院,我就来了。”

  “嗐!刚才吓死我了,”我拍着胸口,“小船哥,你来这可别让将军爷爷知道,不然他肯定不让你浇花,也不借给你梯子了。”

  小船哥笑着摇摇头,我拉着他刚要细说话,吴大小姐却在屋里叫起小船哥的名字。

  “筱舟,进来吃点心!”

  听见有点心,我和秦川都犯了馋,小船哥叫我们一起去,馋虫战胜敬畏,我们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进了屋。

  吴大小姐家里倒和我们家没什么不同,家具有黄漆的,也有黑木的,并不成套,写字台上养着一盆君子兰,玻璃板下压着几张黑白照片,有她自己的小像,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五屉柜上摆放着一个孔雀蓝的花瓶,那是屋里最好看的物件,里面插着鸡毛掸子,旁边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比我家里的还小。

  床边上有个小木桌,上面摆了一盘点心,里面有牛舌饼、绿豆糕、蜜三刀,还有我最爱吃的萨其马。另外有三个画着梅花的瓷杯,看着像一套的,里面是冲好的浓香的麦乳精。

  可见,吴大小姐虽然只喊了小船哥一人,点心却准备了三份。我忽地开心起来,知道她其实并不讨厌我和秦川。

  那天我们吃完点心就回了家,以后小船哥再来打扫院子时,我和秦川就吵嚷着一起来,这瞒不住秦茜,很快她也摸上了门。

  有了我们,吴大小姐的小院霎时间热闹起来。我搞不清将军爷爷知不知道这件事,反正他还让我们去浇花,摘他家的柿子和大枣。我们与将军爷爷好,也与吴大小姐好,虽然他们俩仍不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