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夜 杀手李昂与玛蒂尔达(第5/8页)

  李昂给她看从前照片,包括中学同学们的合影,其中有个家伙现在是作家。

  杀手李昂与玛蒂尔达是最佳拍档,与其说是杀人,不如说是拍微电影。因为大多数客户,都要求看完视频才给好评。杀手李昂是男一号,被“杀”对象则被迫演起男二或女一。玛蒂尔达更有编剧和导演天赋,兼灯光师、化妆师、道具师与剪辑师,为让每次杀人都有创意,尽量逼真写实,避免千篇一律引起客户怀疑,她精心编排了各种不同的杀人环境及流程——

  阳光下杀人,月光下杀人,浴缸与马桶上杀人,飞速行驶的汽车里杀人,波罗的海私人游艇上杀人,古罗马大斗兽场里杀人,欧冠决赛看台底下杀人,《天鹅湖》芭蕾舞剧中杀人,冯·拉斯提尔的片场里杀人,学习吴宇森电影在放鸽子中杀人,更为惨烈血腥的有昆汀塔伦蒂诺风格,最后升级为韩国导演奉俊昊的阴郁现实主义风。

  两年过去,玛蒂尔达,个子长高,胸部挺起,骨盆都变大了,不再像个小姑娘。

  不过,她还是处女。

  杀手李昂接到了新的任务,目的地是波黑首都——萨拉热窝。

  客户要暗杀的对象,住在1914年刺死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的那条街上。

  李昂自言自语了一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玛蒂尔达听不懂,她只是有种不祥预感,抓着杀手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李昂,我们已经攒到很多钱了,什么时候洗手不干?

  我不知道,除了干这行,我还能干什么?

  开家小旅馆吧,情人旅馆,不错的主意吧。

  去哪里?

  我想去越南——她正在第三遍看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

  杀手李昂不置可否地看着她的眼睛,埋头在她的长发里,猛烈呼吸着女孩体味,瞬间就要心软。

  但在他做决定前,先要完成今天的任务。

  敲开一户不起眼的人家,有个五十来岁的塞族男人,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在专心地阅读《哈扎尔辞典》。

  按照惯例,杀手李昂拿出枪,再拿出钱和护照,让对方做选择题。

  然而,那个家伙直接从书本里抽出一支枪,还没等玛蒂尔达反应过来,一颗子弹已打进了杀手李昂的胸口。

  不是道具枪!

  鲜血飞溅到玛蒂尔达的脸上以及嘴角,第一次尝到中国男人体液的滋味,有些咸,有些涩。

  在对方要开第二枪之前,玛蒂尔达把手机扔了过去,准确地砸中了老家伙的眼镜。

  他的手枪也掉落了,正在他满地找眼镜之时,玛蒂尔达拖着浑身是血的杀手李昂,艰难地逃出了这栋房子。

  她踩下摩托车的油门,杀手李昂靠在她的后背上,飞快地开过曾经引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街道。

  萨拉热窝郊外的医院,玛蒂尔达将李昂送入手术室,拿出包里的两万欧元现金。

  三个小时后,子弹从肺里被取出了,李昂总算捡回一条命。

  但他们不敢在医院停留,害怕那些混蛋很快会追来。玛蒂尔达继续开摩托车,载着李昂飞驰过波黑的山区。第二天,到达克罗地亚的萨格勒布,这才放心地转入一家医院。李昂醒过来后,只在医院躺了一星期,他就要求出院离开。

  玛蒂尔达重新调查了萨拉热窝的杀人对象,才发现死里逃生是他们命大——那家伙是前波黑塞族军事首领。九十年代的波黑内战期间,此人亲自指挥了多场屠杀,至少有数百名穆族平民被杀害,包括许多不到十二岁的男孩,他说这些男孩长大了,就会拿起枪屠杀塞族人。后来,他逃过了海牙国际法庭的审判,隐居在萨拉热窝的老城区里。

  几天后,在匈牙利的一个汽车旅馆,玛蒂尔达在给杀手李昂的伤口换绷带,并用热水为他擦洗身体。他的肌肉明显不如欧洲人,却有一种中国人特有的肤色,至少皮肤摸上去很舒服。他的胡楂比较茂盛,虽然蓄不起大胡子。有时候的清晨,可以看到他身体的变化,显然他是个健康的男人,比大多数人更健康——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不要她?

  此刻,电视机里有条新闻,在伊斯坦布尔发现一具尸体,漂浮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土耳其警方已确认,此人正是八十年代捷克秘密警察头子。电视上有死者的照片,以及年轻时与几年前的近照。玛蒂尔达认出了这张脸,布拉格三只青蛙咖啡馆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