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让你孤单
人和世事一样,难以预料,而我们还在习惯把很多时刻扩大成整个人生的缩影,其实那很傻。
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问我的妈妈:“长大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呢?我会变得漂亮吗?我会变得富有吗?”
我的妈妈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对我说:“泽林,你是一个小男孩哦!”
所以小男孩不是这样幻想未来的。
在闪闪发光的少年时代,我书读得少,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梦想,只是当别人每次问起,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我的梦想是当黑社会。
那时我妈信奉专家提出的“穷养男,富养女”,因此我在2005、2006年,每天一共有三块钱零花钱,一年算下来有一个保安一个月的收入。所以那是个贫瘠的年代,我仅靠着梦想支撑人生。
记得在某个沉闷的午后,我带着仅有的梦想躺在长江边,看有着同样梦想的傻强站在长江边指着对岸的楼房说以后那里有一栋会是他的,他会推平了建一个广场。我问他意义在哪儿,那时候还不太有广场舞这一现象,所以他也回答不出来意义在哪儿,然后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各自喜欢哪一栋,买下来以后要干些什么,有一种假装自己零花钱每天不止三块钱的感觉。
聊着聊着,傻强说他饿了,我们也就都跟着饿了。我们一共八个人,把钱凑在一起打算吃顿好的,于是一共凑了四块八,去路边买了三碗凉面。我主动要求去端,发现自己只有两只手,只能就地先吃掉一碗。我在旁边辣得倒吸凉气,看着他们七个人盯着两碗凉面发呆。没过多久,他们就厮抢了起来。
吃完之后,我们全然忘记了楼房这件事,人生理想降了很多个档次,变得更简单了——就是能不能吃完凉面再多加一支可乐。我们看着滚滚长江水咽着口水,等一个人先开口提议不如喝江水。
等着等着,终于等到堤坝边走来同校的两个低年级校友,傻强忍不住想扑上去,但老狗制止了他,建议我们先一起盯着他们看。
我们集体侧眼看着他们,他们果然略显紧张,在离我们五十米时就忍不住开始用手捂口袋,老狗才长舒一口气:“你看,他们果然有带钱。”
于是老狗和傻强去拦住了他们,两位小朋友就这样悻悻地帮我们圆了梦。
喝完可乐,我躺在一边伴着蝉鸣,听着他们各自打嗝的声音,傻强则在旁边,继续数着对面的楼房。我眯起眼睛看向高远明净的天空,没有一只飞鸟。那天的天空,纯粹得像傻强的智商。
傻强和很多名字带“强”字的人一样,智商颇低,最后被人叫作“傻强”。我认识他是因为他家住我家对面,每天早上我背着书包上学,都会看到他从楼里走出来,双手抓着双肩背包的肩带。他总是一副给自己军训的样子,目不斜视,昂首挺胸,一直前进。两个人照面打多了,自然就渐渐拉近了心理距离。
那时的我虽然不学无术,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在极度的无聊中,我用作业本编纂了一本《青少年低端泡妞指南》,在年级间广为流传。
某天,隔壁班的傻强跑过来跟我说:“嘿嘿,我经常在楼下看见你。”
我点点头说:“我也是啊!”然后我们就正式认识了。傻强告诉我他暗恋他们班长,向我请教泡妞技巧。我抬起头,掷地有声地丢给傻强三句话:“跪舔你就输。”“站着把妞泡了。”“胆大心细,绝不要脸,要脸谁还泡妞啊。
”
傻强激动得差点给我跪下,但我用眼神制止了他,毕竟我不是邪教组织。后来果不其然,傻强带着我给的三句“爱的箴言”,完全泡不到班长,因为我没有告诉他其中的重中之重——主要还是得看脸。
傻强受挫了挺长一段时间,一直不怎么敢见我,因为他觉得有愧于我,我给了他泡妞真谛,他却泡不到,他觉得自己简直丢了我的面子。直到有一次学校统一打疫苗,傻强打完以后看到自己一直暗恋的女班长躲在角落抽泣,旁边的同学安慰她,告诉她别怕,其实没那么痛,但班长还是一直抽泣着摇头。
傻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咬牙,去报上班长的学号,替班长又挨了一针。那天下午,傻强正在座位上直冒冷汗时,远远走来一个外班的男同学,自称是班长的男朋友,他告诉傻强别以为你帮我女朋友挨了一针就能改变什么,我们一样当你是个傻子,然后扭打了起来。傻强被打傻了,放学的时候咬着真知棒,看着班长和外班的男朋友手牵手有说有笑地走在回家路上,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