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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迪马吉奥脚踵上的骨刺在年通过手术割去,但后来有时仍有疼痛的感觉。
  一整夜,赌注的比例来回变换着,人们把朗姆酒送到黑人嘴边,还替他点燃香烟。黑人喝了朗姆酒,就拚命地使出劲儿来,有一回把老人的手(他当时还不是个老人,而是“冠军”圣地亚哥)扳下去将近三英寸。但老人又把手扳回来,恢复势均力敌的局面。他当时确信自己能战胜这黑人,这黑人是个好样的,伟大的运动家。天亮时,打赌的人们要求当和局算了,裁判员摇头不同意,老人却使出浑身的力气来,硬是把黑人的手一点点朝下扳,直到压在桌面上。这场比赛是在一个礼拜天的早上开始的,直到礼拜一早上才结束。好多打赌的人要求算是和局,因为他们得上码头去干活,把麻袋装的糖装上船,或者上哈瓦那煤行去工作。要不然人人都会要求比赛到底的。但是他反正把它结束了,而且赶在任何人上工之前。
  ①位于哈瓦那东南,是古巴中部滨加勒比海的一良港。
  此后好一阵子,人人都管他叫“冠军”,第二年春天又举行了一场比赛。不过打赌的数目不大,他很容易就赢了,因为他在第一场比赛中打垮了那个西恩富戈斯来的黑人的自信心。此后,他又比赛过几次,以后就此不比赛了。他认为如果一心想要做到的话,他能够打败任何人,他还认为,这对他要用来钓鱼的右手有害。他曾尝试用左手作了几次练习赛。但是他的左手一向背叛他,不愿听他的吩咐行动,他不信任它。
  这会儿太阳就会把手好好晒干的,他想。它不会再抽筋了,除非夜里太冷。不知道这一夜会发生什么事。
  一架飞机在他头上飞过,正循着航线飞向迈阿密,他看着它的影子惊起成群成群的飞鱼。
  “有这么多的飞鱼,这里该有鲯鳅,”他说,带着钓索倒身向后靠,看能不能把那鱼拉过来一点儿。但是不行,钓索照样紧绷着,上面抖动着水珠,都快迸断了。船缓缓地前进,他紧盯着飞机,直到看不见为止。
  坐在飞机里一定感觉很怪,他想。不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朝下望,海是什么样子?要不是飞得太高,他们一定能清楚地看到这条鱼。我希望在两百英寻的高度飞得极慢极慢,从空中看鱼。在捕海龟的船上,我待在桅顶横桁上,即使从那样的高度也能看到不少东西。从那里朝下望,鲯鳅的颜色更绿,你能看清它们身上的条纹和紫色斑点,你可以看见它们整整一群在游水。怎么搞的,凡是在深暗的水流中游得很快的鱼都有紫色的背脊,一般还有紫色条纹或斑点?鲯鳅在水里当然看上去是绿色的,因为它们实在是金黄色的。但是当它们饿得慌,想吃东西的时候,身子两侧就会出现紫色条纹,象大马林鱼那样。是因为愤怒,还是游得太快,才使这些条纹显露出来的呢?
  就在断黑之前,老人和船经过好大一起马尾藻,它在风浪很小的海面上动荡着,仿佛海洋正同什么东西在一条黄色的毯子下做爱,这时候,他那根细钓丝给一条鲯鳅咬住了。他第一次看见它是在它跃出水面的当儿,在最后一线阳光中确实象金子一般,在空中弯起身子,疯狂地扑打着。它惊慌得一次次跃出水面,象在做杂技表演,他呢,慢慢地挪动身子,回到船梢蹲下,用右手和右胳臂攥住那根粗钓索,用左手把鲯鳅往回拉,每收回一段钓丝,就用光着的左脚踩住。等到这条带紫色斑点的金光灿烂的鱼给拉到了船梢边,绝望地左右乱窜乱跳时,老人探出身去,把它拎到船梢上。它的嘴被钓钩挂住了,抽搐地动着,急促地连连咬着钓钩,还用它那长而扁的身体、尾巴和脑袋拍打着船底,直到他用木棍打了一下它的金光闪亮的脑袋,它才抖了一下,不动了。
  老人把钓钩从鱼嘴里拔出来,重新安上一条沙丁鱼作饵,把它甩进海里。然后他挪动身子慢慢地回到船头。他洗了左手,在裤腿上擦干。然后他把那根粗钓索从右手挪到左手,在海里洗着右手,同时望着太阳沉到海里,还望着那根斜入水中的粗钓索。
  “那鱼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他说。但是他注视着海水如何拍打在他手上,发觉船走得显然慢些了。
  “我来把这两支桨交叉绑在船梢,这样在夜里能使它慢下来,”他说。“它能熬夜,我也能。”
  最好稍等一会儿再把这鲯鳅开肠剖肚,这样可以让鲜血留在鱼肉里,他想。我可以迟一会儿再干,眼下且把桨扎起来,在水里拖着,增加阻力。眼下还是让鱼安静些的好,在日落时分别去过分惊动它。对所有的鱼来说,太阳落下去的时分都是难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