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11/78页)

他们开始吃饭,然后就在温暖的起坐间里的长椅上摊手岔脚地睡着了。

到了晚上,帅克一声不响穿上衣服出了门。月亮刚从东方升起,帅克借助随着月亮而来的光往东走,口中重复着那句话:“我不可能走不到布杰约维策。”

帅克因为走出树林便看见右边有一个市镇,急忙选了一条更靠北的路,然后再往南拐。在南方,他又依稀看见一个市镇模样的地方(那就是伏年尼)。于是又朝相反的方向走,穿过了草原。初升的太阳在冰雪覆盖的山坡顶上迎接了他。

“勇敢者,前进吧!”好兵帅克自言自语。“责任召唤着我,我必须赶到布杰约维策去。”

但是由于一个不幸的机会,帅克不是从普罗提文往南去了布杰约维策,而是让自己的脚步往北踏上了去皮塞克的路。

快正午时他在前面望见了一个村子。他从小山上走下,心想:“像这样走不行,我得问问怎么去布杰约维策。”

进了村子他大吃一惊,看见第一个屋子边有一根柱子,柱子上有个牌子,上面标明:“浦齐姆。”

“耶稣基督,”帅克叹了口气。“我又回到了浦齐姆来了,我是在这儿干草垛上睡过觉的。”

何况他又在小湖背后一幢粉刷白了的房子上看见挂了个“小鸡儿”(那是某些地方给奥地利的“小鹰”的称呼)。一个宪兵像守网的蜘蛛走了出来。帅克这一吓可不轻。

宪兵径直向帅克走来,二话不说,只问,“你上哪儿去?”

“到布杰约维策,回团队。”

宪兵挖苦地笑了:“可你是在背着布杰约维策走呢。你那布杰约维策已经在你背后很远了。”他把帅克带进了宪兵站。

宪兵站的中士在整个地区都以办事巧妙精明著名。他从来不咒骂被拘留或逮捕的人,而是对他们刨根掘底地反复盘问,连完全无辜的人也只好承认。

站上有两个宪兵帮助他,盘问总有全体宪兵的傻笑伴随。

“刑事调查的秘诀在于精明的头脑和良好的态度,”中士总对部下说。“对人大喊大叫帮不了你的忙。对于罪犯和嫌疑人你必须永远和蔼,但同时也必须保证用问题的洪水把他们淹没。”

“欢迎你到这儿来,士兵,”中士说。“坐下,让你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吧,走了那么多路你毕竟已经疲倦了。告诉我,你要到哪里去?”

帅克重复了一遍:他要到车思克-布杰约维策回团队去。

“那么你显然是拐错了弯,”中士微笑着说,“因为你现在正在离开车思克-布杰约维策。这事我很容易说服你。你头上有一张波希米亚地图。你看看它,士兵,普罗提文在我们南边,在普罗提文南边是赫路布卡,再往南才是车思克-布杰约维策。这样,你看,你不是到布杰约维策去,而是在离开布杰约维策呢。”

中士亲切地望着帅克,帅克平静尊严地说:“但是,我仍然是在去布杰约维策的路上。”他这话一定说得比伽利略那句名言“但是地球仍在绕着太阳转”的效果还要好,因为伽利略说那话时一定在大发脾气。

“你知道,士兵,”中士仍然那么亲切地对帅克说,“我会纠正你这个想法的。你自己也会跟我有相同的意见:每一次的否认都只会使承认更加困难!”

“你绝对正确,”帅克说,“每一次的否认都只会使承认更困难,反之,每一次的承认也都只会使否认更困难。”

“那么,士兵,这个结论是你自己得出的。你坦白地告诉我吧,你要到你那个布杰约维策之前是从哪儿来的?我说‘你那个’是故意的。因为在浦齐姆的北边显然还该有另外一个布杰约维策,地图上没有画出来!”

“我是从塔波尔来的。”

“那么,你又在塔波尔干什么呢?”

“我在等去布杰约维策的火车。”

“那么,你又为什么没有坐去布杰约维策的火车呢?”

“因为我没有票。”

“但是,你原来是个兵,他们为什么不给你士兵免票证明呢?”

“因为我身上没有证明文件。”

“啊,这就明白了,”中士对他的一个部下得意地说。“他并不是他假装的那么蠢。开始交代点真东西了。”

中士好像没有听见他刚才说的关于文件的话,又问了起来:

“那么,你就离开了塔波尔。可你又往什么地方走的?”

“往布杰约维策走。”

中士的面孔带上几分严厉,目光落到地图上。

“你能够在地图上指给我们看,你是走的哪条路去布杰约维策的吗?”

“地方我不能全记住。我只记得已经到过浦齐姆一次。”

宪兵站的人全都带着怀疑彼此打量。中士又说了下去:“那么,你在塔波尔的时候已经是在车站。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