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在前线(第26/78页)

“‘在对那样的捷克猪’(这是阿道夫下士提出的谨慎的教诲)叫了三十次‘卧倒’,他仍然学不会,还像蜡烛一样笔直站着时,光给他腮帮上几拳就不行了。你得一手狠揍他的肚子,一手把帽子揍到他耳朵以下,同时喊口令,‘向后转!’趁他转身时,再踢他屁股一脚。那时你就能看见他直挺挺地‘卧倒’了,道尔灵准尉也就会哈哈大笑了。

“而现在,老兄,我必须给你讲讲道尔灵的故事,”志愿兵继续讲。“11连的新兵谈起道尔灵颇有点像墨西哥边疆农场上的孤老太太传奇式地谈起某个著名的墨西哥大盗。道尔灵以吃人著名,他是从澳大利亚部落来的食人生番,要吃掉落到他手里的外部落人。他的故事很精彩。刚出生不久,奶妈就抱着他摔了一跤,把小康拉德·道尔灵的脑袋狠狠撞了一下,甚至到今天你还能看见他脑袋上平塌了一块,仿佛是陨星撞击了北极。每个人都怀疑:即使他脑震荡不死,以后还能干什么呢?只有他爸爸,一个上校,没有失去希望。他说那毫无关系,因为小道尔灵长大后理所当然是要从事军事职业的。在‘填鸭手’(头一个填鸭手提前花白了头发,发了疯;第二个填鸭手弄得走投无路,要想从维也纳的斯蒂芬塔上跳下)的个别辅导之下,经过了初级技术学校的四个年级的可怕挣扎,小道尔灵终于进了海因堡的军官学校。军校并不为学员们以前受过的教育担心,因为那对奥地利的正规军官往往不适用。他们惟一的军事理想就是成为普鲁士的训练中士。教育使灵魂崇高的理论在军队里是不适用的。教官是越粗暴越好。

“在军校,道尔灵很不行,就连小学生都懂的功课他也不知道。儿时撞伤了脑袋的迹象分明可见。

“他在考试时的答案雄辩地说明了那不幸事件的后果。他的回答以愚蠢引人注目,被看做是严重白痴和神经混乱的经典性病例。因此军校的老师只叫他‘我们那位糊涂朋友’,从不叫别的。他的愚蠢是如此地耀眼炫目,以至于他证明了一种希望:几十年后他说不定能进入特瑞西雅军事科学院或国防部。

“战争爆发,全部年轻士官生都升任准尉时,康拉德·道尔灵也把自己弄进了海因堡被提升为准尉的士官生名单里。这样,他就找到了道路,进了91团。”

志愿兵停了停,又说了下去:“国防部出版了一本书,叫《训练或教育》。道尔灵从那书上读到:恐怖对士兵非常必要;训练的成就跟它所使用的恐怖成正比。在这方面道尔灵总是取得成功。为了回避他的吼叫,成连成连的人请病假。可严格讲起来,那样做并没有效果。谁要是请病假,谁就得来三天‘重罚’——顺带问一句,你知道什么叫‘重罚’吗?在操场上赶你跑一整天,晚上还关你禁闭。结果是道尔灵的连队再没有请病假的了。请病假就坐班房。道尔灵在操场上永远保持随便的军营口气,以‘猪猡’开始,以留下动物学疑案的‘猪猡狼狗’结束。与此同时他也非常自由化,给士兵们留下了选择的自由。他说,‘你这头象,你自己决定吧,鼻子上几家伙,还是三天‘重罚?’可即使你选择了‘重罚’,鼻子上还免不了挨两家伙。道尔灵对此的解释是:‘你这头象,害怕鼻子受罪了?我估计你是。可要是重炮轰起来你怎么办?’

“有一回他把一个新兵的眼睛打爆了,却用德语宣布:‘啊!一个反正要送命的混蛋,干吗为他大惊小怪?’这话康拉德·冯·霍岑朵夫元帅也常说:‘所有的士兵迟早是要送命的。’

“道尔灵挺喜欢的、也行之有效的办法是把捷克的基层士兵召集起来训话,谈奥地利的军事任务。他解释了部队教育的普遍原理,从戴手铐到上绞架和枪毙。我到医院以前的那个初冬,我们在靠近11连的操场上训练。训练间隙道尔灵就给捷克新兵训话:

“‘我知道,’他开始了,‘你们都是些流氓,我必须把你们那些捷克牛粪从脑袋里敲掉。跟着捷克你们甚至是连要上绞架都找不到地方的。我们的最高统帅也是日尔曼人。听见了没有?地狱的钟声响了,卧倒!’

“每个人都卧倒,大家都趴在了地上,这时道尔灵走到士兵们身边,发表演说:

“既然是‘卧倒’了,哪怕是在泥里给炸个粉碎,也必须‘卧倒’,你们这些流氓。早在古罗马时代就已存在‘卧倒’。那时候每个人都必须参军,从十七岁服役到六十岁。他们必须在战场上服役三十年,在军营里不允许像猪一样鬼混。那时就已经有了一种部队语言和口令。要是有人想跟他们说爱特路里亚〔25〕语,罗马军官就会狠狠收拾他。而我,也要求你们用德语回答,不用你们那种乱七八糟的话回答。你们明白趴在烂泥地上有多舒服吧。但是你只要想想,你们之中若是有人不想趴下去,而想站起来,我会怎么办?我会一拳头打破他的腮帮,直破到耳朵的,因为他那动作就是不服从,就是兵变,就是反抗。对于好兵来说,就是玩忽职守,破坏秩序纪律,就是对军官训练的蔑视。随之而来的就是:那样的王八蛋注定了要上绞架,被‘剥夺一切享受尊重与民事权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