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光辉的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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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俘虏群里的帅克

于是穿着俄国大衣戴着俄国帽子的帅克给抓了起来,被当做了从菲尔兹廷附近一个村子里逃出来的俄国俘虏。他用木炭在墙壁上写下了他失望的呐喊。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在齐若转运站发硬邦邦的玉米面包皮时,他想向一个路过的军官作详细的解释。守卫俘虏押送队的一个士兵却用枪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说:“巴左木阿兹爱勒特!站队里去,你这个俄国猪猡!”

这做法跟匈牙利人对待俄国俘虏的一贯作法倒一致,他们不懂俄国话。

于是帅克回到了队伍里,转身向身边的一个俘虏说:

“那家伙是在执行任务,可他把自己的生命放到危险面前了。万一步枪里有子弹怎么办?他拿枪打别人的肩膀,枪管对着自己,是很容易走火的,所有的子弹都会打进他的嘴里,那他就会在执行任务时死去。苏玛瓦有个石矿,那里的工人把一条条炸药偷来存放好,用在冬天挖掘树根。石矿警卫得到命令,要搜查每个下班工人。那警卫搜查得很卖劲,立即抓住他见到的第一个工人,狠狠地敲他的口袋,口袋里的炸药爆炸了,两个人给轰上了天。他们在最后时刻似乎是搂住彼此的脖子的。”

俄国俘虏瞪着帅克看,有一点他倒完全懂得:帅克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懂。

“不懂,我,克里米亚,鞑靼,安拉赫阿齐北,”鞑靼人说。然后他坐到地上,盘起双腿,两臂放到胸前开始祈祷,一半说俄语,一半说鞑靼语:“安拉赫 阿赫北,安拉赫 阿赫北—卑兹米拉—阿拉赫曼—阿拉赫木—马蔺金—木司塔费尔。”〔1〕

“行了,你是个鞑靼人吧?”帅克非常同情地说。“那你就是个好人了。既然你是鞑靼人,说的是你那叽里呱啦的话,你怎么能希望听得懂我的话呢?我又怎么能希望听得懂你的话呢!你知道西坦贝克的雅罗斯拉夫〔2〕吗?不知道,对吧?你这个鞑靼王八蛋。哼,他在霍斯廷山下面揍了你们的屁股。你们这些鞑靼王八蛋掉转尾巴就屁滚尿流地逃出了莫拉维亚。他们在教科书里教你们的,跟我们在教科书里教我们的显然不一样。你知道我们的霍斯廷圣母吗?当然不知道。可她那时也在那儿。你可得小心,你这个鞑靼王八蛋。你们如今在这儿成了俘虏,他们是会让你们全都接受洗礼的。”

帅克转身对另外一个俘虏说:

“你也是鞑靼人吗?”

听这话的人懂得“鞑靼”这个词,摇了摇头,用半生不熟的俄语说:“不鞑靼,不,瑟卡咸,瑟卡咸生长,我砍头!”

帅克运气不错,他发现自己跟不同的东方民族代表到了一起。押送队里有鞑靼人、格鲁吉亚人、奥塞廷人、瑟卡咸人、摩尔达维亚人和卡尔米克人。

可他运气也不好,因为他无法让任何人理解他的话。于是他又跟别人一起被带到了多布罗密,穿过帕则密索到尼赞考威茨去的铁路线就从这里开始修筑。

俘虏在多布罗密转运站办公室一个个地登记。这过程很艰难,三百个被押送到多布罗密来的俘虏里没有一个人懂得坐在那里桌子边的军士长的俄语。这位军士长那时报告说他懂俄语,于是现在就在东加里西亚当了翻译。大概三个月以前他订购了一本德俄词典和一本会话手册,可那书还没有寄到。因此他说的并不是俄语而是结结巴巴的斯洛伐克语。斯洛伐克语是他代表一家维也纳公司在斯洛伐克卖斯提芬圣像、圣水盘和念珠时七零八碎捡了来的。

见了这群外国人的奇形怪状他很心虚,他无法让他们懂得自己,于是他走出门来。用德语对一群俘虏大吼:“谁懂德语?”

帅克从人群里快活地站了出来,向军士长跑去。那人命令他马上跟他进办公室去。

军士长在登记处坐下,登记处是一大堆有关俘虏的姓名、籍贯、民族的表格。用德语进行的一场有趣的谈话于是开始:

“你是个犹太人,是吧?”他开始了。

帅克摇头。

“你不用否认了,”军士长翻译很有把握地说下去。“在你们这些俘虏里,每个懂得德语的都是犹太人,这是事实。你叫什么名字?世外核?你听听,你这不就明明是犹太姓么。干吗还抵赖?在奥地利你不用害怕承认自己是犹太人。这儿没有俄国沙皇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你是哪儿人?啊,明白了,布热嘎,这地方我知道,知道的,在华沙附近。两个星期以前我这儿就有两个犹太人,是华沙附近的布热嘎人。你是哪个团的?91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