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维尼奇乌斯离开兽笼,走上圆形竞技场,走到众多达官贵人们中间,走到佩特罗尼乌斯旁边他的位子上。
“她在那边吗?”佩特罗尼乌斯问他。
“不在,她被留在监狱里。”
“听着,我这儿有个想法。我们说话时看向尼吉蒂亚,就好比我们在讨论她的发式……我的想法是:把吕基娅放进棺材里,把她带出去安葬,就像别的尸体一样,剩下的你有足够的想象力想到。”
“是的。”维尼奇乌斯说。
然而图里乌斯·塞内奇奥却侧过身来打断了他们。“他们会不会给基督徒配备武器?你们知道吗?”他问。
“我们不知道”。佩特罗尼乌斯摇了摇头。
“我倒宁愿他们给基督徒配了武器。”图里乌斯接着说道。“否则这个竞技场看起来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屠宰场。不过这个圆形露天竞技场倒是巧夺天工!”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确实是一副无以伦比的景象。靠近角斗场围栏的低排座位上排满了亮如白雪的托加,恺撒坐在一个高一些的镀金包厢里,他穿着一件领子上缀满钻石的托加,戴着一顶状如月桂头冠的王冠。阴森而又美丽的波佩娅坐在他的身侧。维斯塔贞女们坐在他们两边,环伺两旁的是皇室高阶官吏,大氅和托加的边缘镶有紫色宽边的元老,穿着锃亮盔甲的高阶武官——简而言之,罗马所有高贵的、有钱有势的人。骑士们,即属于骑士层级的成员们坐得稍远些,他们后边的高排座位上坐得则是乌鸦鸦一片的平民百姓,在沿着所有的柱子长长挂了一溜儿的玫瑰花花环,百合花花环,葡萄藤,常春藤,思冬花环下,那乌泱泱一片躁动不安的脑袋动来动去。这群粗俗吵嚷的乌合之众里的每一个人都挤到了竞技场里,他们高谈阔论,呼朋引伴,引吭高歌,听到座排间某句诙谐的言论便哈哈大笑,他们跺着脚,不耐烦地等着表演开始,跺脚声就像一连串不间断的滚滚雷声,城防长官给出了开始比赛的手势。他已经带着一班惹眼的随从绕着角斗场转了一圈儿,此刻,他站起身,向售笼通往入口的低矮栅栏挥舞着一条布巾。一声长长的,心满意足的“啊——”声从上万个人的喉咙里喊了出来。
大多数的比赛都是以猎手追逐野兽的形式开场的,猎手们使用的是本民族的武器;来自阿非利加和北方的蛮族人尤其值得一观。这一次出场演出的动物将数不胜数,所以开场表演是一出叫做“闭目比武”的特别比赛。角斗士们戴着不露出眼孔的头盔互相对阵,向着看不见的对手盲目击打。十几个这样的人来到角斗场上,开始用剑狠击,而场监则用手柄长长的草叉把他们拔拉着相互靠近,观众中审美能力更高一筹的人对这样无趣的滑稽戏不屑一顾。但是平头百姓们则爱看这种笨手笨脚,磕磕绊绊的表演,每当有一个赛手撞上另一个赛手,他们就又笑又叫,他们嚷嚷着“右!左!”和“一直往前!”来迷惑那些打斗之人,倒是有几对赛手想方设法在方位上挨近了,开始有人死亡。残酷无情的打斗者们将面纱抛掉,抓住对手的左侧腰身使得对方无法再挣开,然后用另一只手往死里打。当有人负伤倒地时,便将大拇指向上竖起,默默乞求留下一条性命。可是在比赛中,百姓们通常都是早早地就叫嚷着“去死”,对那些脸孔被遮住,无法辨明身份的剑客更是如此。
更多的人倒了下去,作战者的数量逐渐减少,直到只剩下两人还站立不倒,场监把他们两人往一起推,于是他们倒在了地上,他们抓牢对方,在沙地上扭打起来,他们互相捅着刀子,直到两人都断了气为止。“结束了!”高声叫喊响彻看台,奴隶们则趁此时把一具具尸体拖走,小侍童们则搂耙染了血的沙子,在沙子上面撒上藏红花。
现在将会举行一场更加严肃的对抗赛,一场不仅刺激普通百姓,而且也刺激着具有慧眼的审美家的对抗赛。年轻贵阀们经常在他们偏爱的角斗士下数额巨大的赌注,大得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全部输个精光。此刻,蜡板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上,赌客Q们写下他们下注的冠军名字和他们下注的金额。大多数人把赌注压在角斗明星,即以前作过战并且赢得过几次胜利的知名角斗士上,不过也有很多人压了赢面小的赌注,把大把的钱财压在没有名气的新手上,以赚取巨额盈利。每个人都下注。罗马赌博成风。皇帝就是一个玩家。所有的祭司们都是玩家,维斯塔贞女,元老和骑士们就像普通人一样赌钱。如果钱用完了,红了眼的百姓则会把他们的自由之身作为抵押,若是输了就卖身为奴。整个圆形露天竞技场此刻在焦急地等待他们的冠军,或是害怕,或是期待的心跳响如擂鼓。很多人向众神大声许愿,如果众神支持他们偏爱的人,他们就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