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夕阳西下,恍若与晚霞融为了一体。表演结束了。民众们立刻开始通过各条巷道回廊离开竞技场,涌向城内。惟有达官贵人们好整以暇,等着人流退去,趁着这个时候,他们离开席位,群集在恺撒的包厢前,恺撒回到那里听取对他的褒扬。他结束歌唱的时候,普通百姓们的掌声马马虎虎,而他想听到的却是更多的掌声。他期盼着近乎疯狂的激昂和热情,所以他恼了。这时,达官贵人们对他歌功颂德,或者维斯塔贞女们仿佛把他当成神祗似地亲吻他的双手,或者,甚至于就连鲁布里娅在向他表示敬意时把头垂的低低的,低到红色的秀发都蹭到了他的胸口统统都无济于事。尼禄大失所望,他无法掩饰他的失望。而佩特罗尼乌斯的一言不发也令他讶然和警醒。那个时候,寥寥几句既恭维又精确指出他的赞美诗里的不俗品位的话,对他将是个大大的慰藉。最后,再也忍不下去的他召唤那位裁判官进入包厢。

“说些什么吧。”佩特罗尼乌斯踏进包厢内时,他鼓励他。

“我不出声,因为我找不到话说。”佩特罗尼乌斯淡淡言道。“你超越了你自己。”

“这也正是我之所想。但是那些百姓们怎么想呢?”

“你能指望那些下三滥对诗歌有什么欣赏力呢?”

“那么,你也注意到了他们并没有按照本分感谢我?”

“你选了一个坏时候。”

“怎么坏了?”

“被血腥味儿熏的晕头转向的人没有足够的注意力。”

尼禄捏紧了拳头。“啊!那些基督徒!他们烧毁了罗马,现在他们也在烧毁我!我还能想出什么招数来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呢?”

佩特罗尼乌斯意识到他走错了路,他的话带来的是和他的打算相反的结果。他必须得把尼禄的思绪指引到新的方向。

“你的赞美诗精彩绝伦。”他在尼禄耳边悄悄言道。“但是我有一个提议。第三个诗节里的第四行需要修改。”

尼禄臊的脸通红,就好像在做什么不雅举动时被抓了个现形,他害怕地左右扫了扫。

“你什么都看出来了!”他也悄悄地说。“我知道……我会改掉……但是没人其他留意到了,是吧?而你……你也最好不要对别人讲——假使你热爱众神的话……假使你热爱生活的话。”

佩特罗尼乌斯拧紧眉头,好似厌烦和疲惫得再也在乎不下去。

“你可以判我的死罪,圣上,若是我挡了你的路。”他说道,直视着恺撒的眼睛。“不过,不要用死来吓唬我,因为众神最清楚我是不是怕死。”

“消消气。”尼禄顿了对,然后低声道,“你知道我爱你的。”

迹象不好,佩特罗尼乌斯想。

“我想请你今晚来赴宴。”尼禄继续说道,“但是我会闭门不出,去润色第三个诗节那该死的一行。你注意到了,希望那行改掉,可是别人呢?塞涅卡知道了,或许塞古都斯·卡利那斯可能也已经知道了。我要马上干掉他们。”

他叫来塞涅卡,命他收拾行囊,准备执行任务。他要跟阿克拉图斯和塞古都斯·卡利那斯走遍意大利大陆所有的城镇与乡村,然后再走遍所有的行省。从那些城镇,村庄,有名气的庙宇以及凡是能找出钱,抓到钱或者捞到钱的一切地方,他们要把能榨出来的油水全都榨出来。塞涅卡立刻明白他要去扮演的是抢劫者,敲诈者和无法无天的强盗的角色,他立马做出了回绝。

“我会去乡下,主上。”他说。“我会在那里颐养天年。我老了,老得干不了这一切,我的胆气也没有了。”

塞涅卡的伊比利亚人胆气比基隆的希腊人胆气要强得多,不过他体质虚弱倒是真的;他憔悴衰弱的脱了形,他的头发最近彻底全白了。

尼禄算计地打量了他一眼,心中暗想,也许不用多长时间他就能等到塞涅卡的死期。

“假如你抱恙在身,我是不想派你出行的。”他说。“但是我不能让你住在乡下。我太喜欢你了,做不出那种事来。如果你不在罗马我会想你的。所以,代替在乡下等死,我会把你关在你的家里,你在家里等死吧。”

他哈哈大笑。“只派阿克拉图斯和塞古都斯去找贡品,就如同把狼送到羊群里。”他言道。“那么我要派谁去看着他们,监管钱物呢?”

“把这个活给我吧,主上。”多米提乌斯·阿菲尔说。

“没门儿!”尼禄大笑道。“我可没打算把墨丘利的怒火引到我们所有人的身上,你的盗窃技巧连他都甘拜下风。我需要一个像塞涅卡或者我的新朋友,哲学家基隆那样的斯多葛派人士。”他暗中窥探了一番。“对了,他出什么事儿了?”

在外面的新鲜空气中恢复过来,并且返回竞技场聆听恺撒唱歌的基隆立刻凑上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