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维尼奇乌斯从西西里给佩特罗尼乌斯去了封信。他们在西西里得知了帕拉丁宫里的疯狂和罗马正在发生的一切。在启程去希腊掠夺当地的财富和抢劫神庙前,恺撒的特派税务官卡里努斯就曾在岛上。
维尼奇乌斯写道:“你知道卡里努斯,亲爱的,他和基隆生前一个德行……你问我们是否安全?我只能对你说我们被遗忘了;这就是回答。现在,从我写信的门廊望去,能看到我们那静悄悄的海湾。乌尔苏斯在船上垂钓。我的妻子坐在我的身侧,纺着着绯红色的羊毛,我还能听见奴隶们在杏树下的唱歌声。”
他写到他们的静谧生活,过去的一切痛苦和恐惧俱被忘怀。他感谢基督的恩德,他在那样的恩德里看到了他们的命运,而不是受命运的裹挟,他还写到了两位使徒的死。
他写道:“彼得和保罗没有死,而是在光荣中重生了。我们和他们灵魂相通。如果我们呼唤他们,那是因为我们想念他们,不过我们也为他们的幸福和欢乐而感到欢欣。”
他又一次地对佩特罗尼乌斯陈述基督教的概念——关于重生的,关于他们平静的生活的,以及关于他们在自己的基督教家庭里实现的爱。当他们谈及过往时,过往对他和吕基娅大多好像是一场梦,尽管维尼奇乌斯总会觉得,在竞技场内,是基督通过大发慈悲的奇迹拯救了吕基娅。他鼓动佩特罗尼乌斯到西西里来,亲眼看看在成为基督徒的生活中,能发现多少平淡和普通的幸福。
他信中写道。“我们以前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去爱的神。所以人们无法互相关爱,所有的不幸由此而生。亲爱的,幸福来自于爱,就如同光芒来自于太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这个。”
他弃绝了斯多葛派和其他的当代哲学家;他从塔尔苏斯的保罗那里,从保罗在安提乌姆时对佩特罗尼乌斯提出的那些问题中学习。那时,使徒问“假如恺撒是个基督徒,罗马会变成什么样儿?”书写着平静的心情,书写着他与吕基娅的关系的维尼奇乌斯谈到了心灵契合的爱情之美好,再次请求佩特罗尼乌斯亲自来看看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
“相对于夹杂着惶恐的欢乐和对身外之物的关注,在你们不确定自己的明天时,你们的狂乱恍若葬礼上的晚餐,你们会找到答案。来我们这儿散发着麝香的山岭间吧,来到我们的橄榄树树荫下吧,来到我们爬满常春藤的海岸来吧。这里有静谧在等待你,那种你已多年不识的静谧。这里有爱在等待你,那种爱发自真正爱你的心灵。你有优秀高贵的灵魂,佩特罗尼乌斯。你应当得到幸福。你聪明的脑袋能够甄别真理,当你发现它的时候,你就会爱上它。”
他在结尾写道,“像恺撒和提盖里努斯那样的人可能憎恨这真理,但是没有人能无视它。所以来吧,亲爱的佩特罗尼乌斯,吕基娅和我希望不久之后见到你。祝安康,祝快乐,到我们这儿来吧。”
佩特罗尼乌斯在库迈收到了这封信,他和其他达官贵人在那个地方随侍恺撒。他和提盖里努斯持续了多年的争斗即将步入尾声。他现在清楚他必输无疑,他也明白输的原因。卑劣的恺撒每日沉迷在戏子,丑角和赛车手的角色中,越发深入地沉沦到无耻放荡和堕落至极的任性荒淫中,他需要一个有素质,有教养的品位裁判官的时候越来越少。事实上,佩特罗尼乌斯已经成为了一个负担。如果他保持沉默,尼禄认为这沉默是对他的谴责。如果他赞赏什么,尼禄则把它当做讽刺和轻蔑的讥笑来听。那位卓越的贵族把尼禄的孤芳自赏,这个最为溃烂的伤口公开挠破了;尼禄嫉妒佩特罗尼乌斯拥有的一切。
佩特罗尼乌斯必定在争斗中失败的另一个原因是,那位世界的统治者和他那位无所不能的臣子开始瞄上了他巨大的财富和他精美的艺术品收藏。恺撒对它们垂涎三尺。所有这些都让他在尼禄预定的这次希腊演唱之旅中逃过一劫:在希腊,他的品位和他对艺术和文化的熟知将会对尼禄有所用处。
但是提盖里努斯却推出了另一个爪牙——那个贼兮兮的,好逢迎拍马的流动税务官以及神庙掠夺者,谄媚恭维的卡里努斯——并开始令恺撒相信,这个油腔滑调的老强盗知道的艺术和美比佩特罗尼乌斯还要多。这么一来,提盖里努斯便能够更好地安排希腊的决斗比赛,音乐会,招待会和庆功会了。
从那时起佩特罗尼乌斯就输了。然而,尼禄不敢在罗马发出判处他死刑的判决。他和提盖里努斯都不安地记得,这个据称为个性阴柔的审美家,这个“把黑夜当成白天”的人,这个除了自己的快乐,艺术和宴会,对其他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在比提尼亚曾经是一个铁面无私和能干的总督,在罗马,他也是一个工作努力,充满活力的执政官。和对他的嫉妒与憎恨一样,他们对他的能耐也不敢小觑,他们还认为他可以做到任何想做到的事情。人民爱戴他。禁卫军们爱戴他,尊敬他。恺撒的心腹肱骨们没有一个能设想得到,他会在何时作何反应。最万无一失的措施就是引诱他到行省去,在那里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