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计押番金鳗产祸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憎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话说大宋徽宗朝有个官人,姓计名安,在北司官厅下做个押番。止只夫妻两口儿。偶一日,下番在家,天色却热,无可消遣,却安排了钓竿,迄逞取路来到金明他上钓鱼。钓了一日,不曾发市。计安肚里焦躁,却待收了钓竿归去,觉道浮于沉下去,钧起一件物事来。汁安道声好,不知高低:“只有钱那里讨!”安在篮内,收拾了竿子,起身取路归来。一头走,只听得有人叫道:“计安!”回头看时,却又没人。又行又叫:“计安,吾乃金明池掌。汝若放我,教汝富贵不可言尽;汝若害我,教你合家人口死于非命。”仔细听时,不是别处,却是鱼篮内叫声。计安道:“却不作怪!”一路无话。
到得家中,放了竿子篮儿。那浑家道:“丈夫,快去厅里去,太尉使人来叫你两遭。不知有甚事,分付便来。”计安道:“今日是下番日期,叫我做甚?”说不了,又使人来叫:“押番,太尉等你。”计安连忙换了衣衫,和那叫的人去干当官的事。了毕,回来家中,脱了衣裳,教安排饭来吃。只见浑家安排一件物事,放在面前。押番见了,吃了一惊,叫声苦,不知高低:“我这性命休了!”浑家也吃一惊道:“没甚事,叫苦连声!”押番却把早间去钓鱼的事说了一遍,道:“是一条金鳗,它说:‘吾乃金明池掌,若放我,大富不可言;若害我,教我合家死于非命。’你却如何把它来害了?我这性命合休!”浑家见说,啐了一口唾,道:“却不是放屁!金鳗又会说起后来!我见没有下饭,安排他来吃,却又没事。你不吃,我一发吃了。”计安终是闷闷不已。
到得晚间,夫妻两个解带脱衣去睡。浑家见他怀闷,离不得把些精神来陪侍他。自当夜之间,那浑家身怀六甲,只见眉低眼慢,腹大乳高。倏忽间又十月满足。临盆之时,叫了收生婆,生下个女孩儿来。正是:
野花不种年年有,烦恼无根日日生。
那押番看了,夫妻二人好不喜欢,取名叫做庆奴。
时光如箭,转眼之间,那女孩儿年登二八,长成一个好身材,伶俐聪明,又教成一身本事。爹娘怜惜,有如性命。时遇靖康丙午年间,士马离乱。因此计安家夫妻女儿三口,收拾随身细软包裹,流落州府。后来打听得车驾杭州驻晔,官员都随驾来临安。计安便迤里取路奔行在来。不则一一日,三口儿入城,权时讨得个安歇,便去寻问;日日官员相见了,依;臼收留在厅着役,不在话下。计安便教人寻间房,安顿了妻小居住。不止一日,计安觑着浑家道:“我下番无事,若不做些营生,恐坐吃山空,须得些个道业,来相助方好。”浑家道:“我也这般想,别没甚事好做,算来只好开一个酒店。便是你上番时,我也和孩儿在家里卖得。”计安道:“你说得是,和我肚里一般。”便去理会这节事。
次日,便去打合个量酒的人。却是外方人,从小在临安讨衣饭吃,没爹娘,独自一人,姓周名得,排行第三。安排都厂,选吉日良时,开张店面。周三就在门前卖些果于,自捏合些汤水。到晚问,就在计安家睡。计安不在家,那娘儿两个自在家中卖。那周三直是勤力,却不躲懒,倏忽之间,相及数月。忽朝一日,计安对妻子道:“我有句话和你说,不要嗔我。”浑家道:“却有甚事,只管说。”计安道:“这几日我见那庆奴,全不像那女孩儿相态。”浑家道:“孩儿日夜不曾放出去,外没甚事,想必长成了恁么!”计安道:“莫托大!我见他和周三两个打眼色。”当日没话说。
一日,计安不在家,做娘的叫那庆奴来:“我儿,娘有件事和你说,不要瞒我。”庆奴道:“没甚事。”娘便说道:“我这几日,见你身体粗丑,全不像模样。实对我说。庆奴见问,只不肯说。娘见那女孩儿前言不应后语,失张失志,道三不着两,面上忽青忽红,娘道:“必有缘故!”捉住庆奴,搜检她身上时,只叹得口气,叫声苦,连腮赠掌,打那女儿:“你却被何人坏了?”庆奴吃打不过,哭着道:“我和那周三两个有事。娘见说,不敢出声,撷着脚,只叫得苦:“却是怎的计结?爹归来时须说我在家管甚事,装这般幌子!”周三不知里面许多事,兀自在门前卖酒。
到晚,计安归来歇息了,安排些饭食吃罢。浑家道:“我有件事和你说。果应你的言语,那丫头被周三那厮坏了身体。”那计安不听得说,万事全休;听得说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要去打那周三。浑家拦住道:“且商量。打了他,不争我家却是甚活计!”计安道:“我指望教这贱人去个官员府第,却做出这般事来。譬如不养得,把这丫头打杀了罢。”做娘的再三再四劝了一个时辰。爹性稍过,便问这事却怎地出豁,做娘的不慌不忙,说出一个法儿来,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