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杂纂(第2/4页)
英雄出语多本色,稼轩于是可尚。
杜诗云:“前辈飞腾入,馀波绮丽为。” 以词而论,飞腾惟稼轩足以当之,绮丽则不可胜举。”
(七)哑响
虚谷《书李虚己诗后》云:“虚己官至工侍,初与曾致尧唱和,致尧谓:‘子之辞工矣,而其音犹哑。’虚己惘然,退而精思,得沈休文‘浮声切响’之说,遂再缀数篇示曾,曾乃骇然叹曰:‘得之矣。’予谓此数语,诗家大机栝也。工而哑,不如不必工而响。潘邠老以句中眼为响字,吕居仁又有字字响、句句响之说。朱文公又以二人晚年诗不皆响责备焉。学者当先去其哑可也,亦在乎抑扬顿挫之间,以意为脉,以格为骨,以字为眼,则尽之。”
蛰存按:虚谷谓“工而哑,不如不必工而响” ,此语则谬。夫工者兼意脉、格骨而言,响则徒在用字,字响而意脉格骨未见其工,其诗亦何有佳处?至吕居仁“字字响、句句响” 之说,亦言之过矣。字字响则全句实哑,句句响则全篇实哑,无哑处安见其响处耶?哑响之说,实抑扬之谓,欲扬必先抑,彼知诗之须响字,不悟响字政须哑字衬托也。
(八)《唐宋词集序跋汇编》
一九五九年,我以“右派分子” 资格,从嘉定劳动回来,被安置在华东师大中文系资料室工作,本职工作十分清闲,一天用不到八小时,因此,我就利用空闲,抄写历代词籍的序跋、凡例,打算从这一方向,收集词学的研究资料,编为一书,亦可以说是别创一格的编纂工作。用了四五年时间,时作时辍,抄成了一部七八十万字的《历代词籍序跋汇编》。
这部稿子,在资料室书橱里沉睡了将近二十年,到一九八四年才由继任工作人员找出来送给我。由于当年是用土法造的格子纸抄写的,纸已大半霉烂,字迹不清,不得不挑出一部分无法辨认的,请中文系同学重抄了一份。
华师大中文系毕业生季寿荣在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工作,一九八五年到上海来组稿,我和他谈起,有这么一部文稿,还在找出版家。承他热情,把文稿带回北京,向编辑部推荐。不久,收到他的信,说该社已决定接受此稿,列入出版计划。但是,大约由于文史资料书不景气,这部文稿至今未能印出。
上星期,有人送来一册江苏教育出版社印行的《唐宋词集序跋汇编》翻阅一遍,正和我编的那本书大同小异,不过只收了唐宋部分,可是也已有四十七万字,似乎编者搜索得比我更为详赡。这一部分能及早印出,为词学研究工作者利用,确是可喜的事。
我在抄集这些词籍题跋的过程中,无意之间,弄清楚了一个问题。“词” 这一种文学形式,在唐、五代时,名为“长短句” 、“曲子词” 。在北宋时,名为“乐府” 或“乐府雅词” ,或“近体乐府” 。到南宋中叶,才出现“诗馀” 这个名词。到南宋晚期,才确定这种文学形式的专名为“词” 。在南宋中叶以前,一切单用的“词” 字,都是“辞” 字的简体字,其意义是“歌辞” ,是一个普通名词。
这本《词集序跋汇编》的《引言》中说:“词,这一文体,在唐宋时期不大为人所重视,是以‘诗馀’而出现的。” 编者这句话失于考究了,可知他没有注意到:从晚唐、五代到北宋,始终没有出现“诗馀” 这个名词。再说,“诗馀” 这个名词,并不表示宋人不重视词,恰恰相反,正因为词的地位愈来愈被重视,故名之为“诗馀” ,把它们推进了诗的行列。
《元草堂诗馀》和南宋人编的《草堂诗馀》是完全不同的两部书。这个《汇编》把这两种《草堂诗馀》的序跋抄在一处,是一大错误。
一九九二年八月二十九日
(以下未出版)
(九)词别集序跋存佚
〔存〕凉州鼓吹 即《秋堂诗馀》 柴望仲山自序(无年月)《彊村丛书》本
〔存〕白石道人歌曲 淳祐辛亥(1251)菊坡赵与訔跋
〔存〕虚斋乐府 赵以夫自序 淳祐己酉(1249)中秋芝山老人
〔存〕东坡乐府集选引 丙申九月朔元遗山序 绛人孙安注坡词,参以汝南文伯起《小雪堂诗话》,删去他人所作《无愁可解》之类五十六首。
〔存〕元遗山乐府自序
〔存〕新轩乐府引 张胜予 元遗山作引
酒里五言说 元好问 (此亦词话)
题樗轩九歌遗音大字后 元好问
题闲闲书赤壁赋后 元好问
〔存〕风雅遗音 林正大自序 嘉泰壬戌(1202)
〔存〕古山乐府 张野 临川李长翁序 至治初元(1321)中秋 《彊村丛书》本
稼轩乐府 吴子音序(《玉堂嘉话》谓有新刻《稼轩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