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千个来非洲的理由(第3/3页)
“妈妈以为我会受不了草原上的艰苦生活,不到一个月就打包回家。可是,我不但活下来了,而且越活越开心,真是让她失望。”雪颢说着,脸上又涌现出调皮的神色。
“你妈妈不会失望的。你在非洲活得很好,她内心肯定非常高兴。她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你所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她仍然认为一个女孩子长期孤身一人在外漂泊不太好,不希望我在非洲待太长时间,想让我回北京工作。”
雪颢说她一半时间住在桑布鲁的野生动物保护区里,一半时间在内罗毕工作。在那荒无人烟的野外,没有时尚的名牌店,没有香浓的咖啡馆,没有喧闹的酒吧,没有手机信号,也没有无线网络,有时候想起明朔还会偷偷哭鼻子。可就是在那里,她看见了最蓝的天空,看见了最绚丽的晚霞,还看见了脖子如长颈鹿一般长的长颈羚,以及一大家子排成长队在原野上行走的大象。
她仍然是那个喜欢名牌、喜欢城市生活、喜欢偶尔去夜店跳舞的时尚女孩,但在原始淳朴的非洲大草原上,她变得从容了,学会了和寂静坦然相处。
以前在伦敦,她觉得有明朔当司机,都没有想过要学开车。而在桑布鲁的野外,她不但学会了开着越野车在野地里狂奔,还学会了换轮胎,学会了给水箱加水。
“你呢?为什么来到非洲?”雪颢问翰文。
“我?我是一名记者,而且学的是斯瓦希里语,来这里工作,报道非洲发生的一切,不是很正常吗?”翰文扭过头去看窗外。他不想让雪颢看见眼底那一抹尖锐的痛。
“是吗?真的吗?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给本姑娘乐一乐吧。”雪颢既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自嘲。
“真的没有,要不然都可以说出来博姑娘你一笑的。”
“好遗憾,本姑娘可是一个非常喜欢听别人讲伤心事的人哪。”
“我不是已经讲了一个遭遇死神的故事嘛,还要怎样?”翰文抗议道。
开车回记者站的路上,翰文的眼前浮现起了雪颢笑起来很好看的眼睛,还有她所说的和寂静坦然相处。
在北京工作时,成天都在车海人流里穿行。放眼望去,四围都是钢筋水泥,翰文总觉得疲惫不堪。到了非洲草原,他发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活力,似乎在同万物一道茁壮生长。
在马赛马拉自然保护区里,翰文曾经独自一人在绿草如茵的小山坡上坐了一个下午。没有咖啡,没有音乐,也没有书籍,他就坐在一块山石上,看着几株像大伞一样的金合欢树孤独地静立,看着角马在原野上排成队往前走,看着狮子在山脚下的草丛里睡觉,看着天空中的白云一会儿变成鲸鱼,一会儿变成小狗。
方圆数十公里都没有车来车往,也没有人声喧哗,他觉得自己和天地万物从未如此亲近过,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纽带把所有一切紧紧连在了一起。过去十多年,在北京日复一日的喧嚣和忙碌中,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直至夕阳西下,坐在车里的司机兼导游不停催促,他才恋恋不舍地上车回酒店。导游说他真是一个怪人。别的中国人要他开着车四处跑,搜寻豹子、犀牛等不容易看见的动物,还大声吆喝躺着不动的狮子站起来走两步。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一句话也不说,该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伤心事吧。
没有伤心事。那一刻,所有的痛苦都离他十万八千里,他的脑海中满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