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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进看着小兴抽泣着走远的背影,心里难受极了。他看着周围笑出眼泪的人群,他们在这个孤岛上以最后一丝希望的丧失为乐,只要眼前的事情和自己无关就丝毫不担心未来的处境,这让一切都看起来特别滑稽。

马进看到姗姗独自坐在一边,正低着头忍受着大家的起哄声。因为自己的举动,姗姗也被连带成了大家取笑的对象,她的表情显得很尴尬。本来彩票中奖的事情只有姗姗知道,他又想到了早上出海前的一幕。

马进摸了摸藏在包里的彩票,又看了看大海,也直嘬牙花子,小兴的犹豫更放大了他内心的惶恐。但面对越走越近的姗姗,他又鼓起一股劲,刚刚还有点瘪掉的心又强撑起来。

“你这是去找死吧?”

“那也比在这儿等死强。”马进看了看走远的小兴,“我也是给大家找条活路。”

“你能不能现实点。”姗姗说完冷静地看着马进。

马进笑了,他太熟悉姗姗这种不带感情的眼神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现实,要不是因为这两个字,他不会一直把对她的情感隐藏起来。他很清楚地知道姗姗一直都看不起自己,但他也并没有去追求爱情的底气。一个男人要有多少钱才敢去追求一个女人,这是一个很微妙的问题,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回答都会得罪人。但马进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他把彩票从书里抽出来,狠狠地亮在姗姗面前,终于硬气了一回。

“现实?爷的彩票中了,六!千!万!现实吗?”

姗姗看着马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她当然没想到彩票的事,但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马进现在的举动。

“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钱!”马进赌气地直接回答。

看到姗姗讪笑了一下,他刚才的紧张反而放松了许多,不禁也笑了,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挫败感。

“是,我在你眼里不就一直是个笑话吗?”马进看了看变幻莫测的大海,他也知道这一路的风险极大,有可能这就是他最后表达爱意的机会了,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姗姗,“反正要走了,我也不怕全都跟你说了。上次你结婚的时候,你前夫收的那些纸钱是我送的,他车上那雨刮器每次都是我掰坏的,后来你俩离婚,楼下的鞭炮也是我放的。”

姗姗看着马进越说越激动,犹豫地问:“我抽屉里的那瓶千纸鹤……”

“是我叠的怎么了?从小就心灵手巧你服吗?”马进脱口而出补上这句话,他想想这么多年自己为姗姗做的事太多了。他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把心意都传递给了姗姗,当然也是没怎么花钱的方式。不过没有钱一切都是白扯,这个道理是马进的人生信条,不论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是一回事儿,所以他必须得把这六千万攥在自己手里。

“还有,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电脑桌面上就是你,你都不知道被我弄过多少回了!”

姗姗彻底愣住了,她想不到马进会突然说出这么多话,更想不到是以这种直男癌的口吻。

马进终于把自己多年的话都倒了出来,转身决绝地离开。但刚走了两步他突然顿住了,像是又一次努了把力,气势汹汹地回过头快步走向姗姗。

姗姗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慌忙低头捂住嘴巴。

本来壮起胆子的马进,看着蜷缩着蹲在地上的姗姗,满头的热血被晾在了半空中。无奈之下,他只能抓起姗姗的一把头发,拼命地按在自己的鼻子上,用足力气深深地吸了一口,像是了却自己最后的心愿。然后他把一支口红和一包方便面硬塞进姗姗手里。

“这一趟死就死了!要是成了,我开着三层大游艇回来接你!”

马进说完这句豪言壮语,终于鼓足了勇气离开,如同英雄的诀别,朝着金钱奔去。

笑声再次把马进拽了回来,他变成了一个会走路的笑话,走到哪儿哪儿便笑起来。

马进踩了踩和现实一样冰凉的岩石,他的一只鞋在划桨的时候掉进了海里,脚底已经被划出了一个口子。他抬头看了看悬崖上的“SOS”,因为自己拿走了一部分救生衣做筏子,现在已经变成了“SO”。而远处小王等人围在北极熊尸体的旁边,几个女孩流下了眼泪。

史教授哽咽着摇了摇头:“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

这句话给马进的心情盖上了棺材板儿,而他的眼前也适时地飘过了一摞飞扬的纸币。

马进抬起头才发现张总正把钱包里剩下的钱,绝望地全撒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真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