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戴梦岩从香港起程,再从法兰克福转机抵达柏林。由于之前的那次债务会议入住过梅尔卡酒店,对这家酒店比较满意,这次来柏林就仍然住在这里了。办完入住手续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戴梦岩叫了一辆出租车去诺伊瑟尔街。
这条街果然如梁士乔所描述,是一个平民阶层的社区,看不到一点繁华的迹象。戴梦岩并没有马上去摁5楼10号的门铃,而是站在楼下观望这幢楼,观望周围的环境。这时刚好走来一个男子摁密码开单元铁门,戴梦岩朝男子微笑了一下,指指楼上。那人看戴梦岩是个年轻女子,又衣着华贵,不像是坏人,就没太在意,戴梦岩跟在那人后面进了楼道,那人上到3楼开门进屋了,戴梦岩继续上5楼,轻轻敲了两下门。
门开了,叶子农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谁,等戴梦岩摘下茶色镜认出来了,也一下子愣住了,惊诧地说:“怎么……是您?”
戴梦岩笑着说:“是啊,刚巧有个人开门,我就跟进来了。”
叶子农说:“那……请进,请进。”等戴梦岩都进屋了,他还探头往外看。
戴梦岩说:“没人了,就我自己。”
叶子农不知戴梦岩的来意,关上门,客气地问:“您这是……”
戴梦岩没有答话,像先前的布兰迪和老九一样进门先打量屋子。尽管梁士乔跟她描述过叶子农住所的简陋状况,但实际看到的情景与她脑子里的想象还是不太一样,比想象中的更狭小、更简陋、更脏乱。虽是白天,但房间里面还是开着灯,自然光线被厚厚的窗帘阻隔在外面,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这让刚一进来的她需要一点时间适应里面的光线。房间里有一种日积月累的烟味,那烟味好像从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上散发出来。这套狭小杂乱的房子在她看来简直无处下脚,哪一个角落都找不到可以跟“舒服”两个字联系起来的东西。墙根的电视机开着,放着推倒柏林墙的德语纪录片……
叶子农见她这么认真地打量房子,就思忖:是不是她对红川劳务没信心,提前考虑卖房子的事了?于是谨慎地说:“红川还没结果呢,您现在就看房子……”
戴梦岩说:“我不是看房,是看上你了。”
叶子农谦卑地说:“哟,我能给您帮什么忙呢。”
戴梦岩说:“没听懂吗?那我再说一遍。我看上你了,就是男女的那种。”
叶子农没动声色,大脑里却呆住了,这是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最多能想到的也不过就是帮个忙、共点事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扯到男女的事上?他看着戴梦岩,看着这个拥有无数狂热影迷,集名气、美貌、财富于一身的女人,脑子迅速地疑问、判断,迅速地归整出一个最直接、最简单的应对,平静地说:“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戴梦岩从肩上拿下挎包放到旁边的小塑料凳子上,走到叶子农跟前说:“好啊,我来给你脱。上面就不用脱了吧,用不上。”说着,去解叶子农的皮带扣。
就在皮带扣将要解开的时候,叶子农突然拨开了戴梦岩的手,抓起茶几上的烟、打火机和一串钥匙,说了声:“真他妈疯子!”匆匆逃下楼去。
戴梦岩望着敞着一半的房门,听着叶子农急速下楼梯的声音,淡淡一笑。听着下楼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探头往下看,只见叶子农出了大门,站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定神,然后点上一支烟,漫无目的地望着街上。她回客厅拿上挎包也下楼了,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看见叶子农拿走了一串钥匙,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没敢把门带死,而是虚掩上了,不注意就看不出有没有锁门。
叶子农听到单元的铁门响,回头看了一眼是戴梦岩,没理她。
戴梦岩走到叶子农面前,冷冷地说:“跟我来这套?早把你看透了!”
叶子农见戴梦岩是脸朝人行道的一个方向站着,自己赶紧挪到靠墙根的位置,对戴梦岩摆了摆手说:“您站这边,看我,脸冲墙。”
戴梦岩没明白怎么回事,问:“干什么?”
叶子农说:“你知道柏林有多少华人?全世界的华人没有不认识您这张脸的吧?”
戴梦岩一副不在乎的神情,说:“我不怕,早习惯了。”
叶子农说:“我怕。”
戴梦岩站到脸朝墙的位置,说:“我既然来了,就一定是有准备的。你呢,也一定有你跑的道理。我给你个机会,你说实话,如果真的在理,我不难为你。”
叶子农说:“我总被人甩,怕了,经不起折腾了。”
戴梦岩嘲讽地说:“总被甩,为什么?”
叶子农说:“穷呗,人又邋遢,脏懒馋占全了。这不怪人家,我就是一只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