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麦克(第2/4页)
每个人都有秘密。
它没说,我也没问。
临近冬天,隔壁又搬来了一个人。
3
我之所以选择到这里居住,就是因为这里远离人群,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多出一个邻居。我躲在门缝里看,他是个同我年龄相仿的男士,行李很多,一副准备长住的样子。小木偶表现得非常兴奋,嚷嚷着“我们又会多一个朋友啦”!我没有迎合它的兴奋,却在房间里加了一把锁。
我是担心的。我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必要相信任何人。我的菜园和他的住处有一道矮墙之隔,这让我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小木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并不认同我的做法。它说他是个好人。
“你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他不是个坏人!”
“不,在他做出什么坏事之前,你永远无法看出他是不是一个坏人!”我对人性充满了悲观的情绪,深信只要有动机和机会,每个人都会成为罪犯。
我时刻保持着警惕,留意着他的生活,我发现他是个艺术工作者,这类人总有些怪癖,大概也因为这样才会想要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他在院子里画画,作一些泥塑。每隔一两个星期会去城里带些东西。刚开始,他还喜欢在矮墙那边同我打招呼。
“你好,姑娘!”
“你好,女士!”
我不搭理他,几次之后他打招呼的频率就少了。小木偶时不时地对他挤眉弄眼,他则回它一个温和的笑容。对于麦克会说话这件事,他曾流露出过一点儿惊奇,但同我一样,不愿意显得不礼貌,也没有多问。他画画时会放音乐,轻缓的或嘈杂的相交替。
下午,我和小木偶在一起读书,读《树上的男爵》《看不见的城市》,小木偶很乐意听我描绘书里的世界。我有时候会问它的看法,它总表示完全同意我的。
我乐于享受静谧美好的时光。
不过,隔壁的家伙时常放出音乐来,轻缓的还好,若是摇滚我就会让小木偶去和他说。刚开始,小木偶快去快回,慢慢地,它待的时间就变长了一些。它好像很喜欢同他待在一起,它会对我说:
“他做了一个漂亮的美人鱼雕像!”
“他画的玫瑰就像真的一样。”
有时候它待得太久,我不得不去催促,就会发现他们在一起交谈得非常亲密。虽然小木偶无法做出别的表情,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微笑,可你总觉得那个时候它的眼睛就像活的一样。我不知怎么,心里有些难过,更糟的是我发现它开始时不时地不同意我的看法了。我并不是一个非要别人同意我的看法,不能接受不同意见的人,但它的这种转变,让我觉得它不再那么喜欢我。
我不擅长交朋友,哪怕是和一只木偶。这让我很有挫败感,我装作若无其事,却开始有意识地不让小木偶同他见面。
我不再嫌音乐嘈杂。
我买来砖头把矮墙垒得很高,一直高过头顶。
小木偶问我:“你是不是很讨厌隔壁那个男的?”
我摇摇头:“确切地说,我讨厌每一个人!”
小木偶没再说什么,它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陪在我身边。
4
我们就这样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在田地里劳作,采摘果实。向日葵开花了,成片金黄色,特别美丽。小木偶为我做了几件向日葵图案的连衣裙,腰身收得窄窄的,我很久没有穿这么好看的衣服了,心里有一点儿忐忑,又有一些惊喜。我甚至画了一个妆。镜子里的样子和从前一样。
小木偶说:“你真好看!”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把这些妆容擦掉。
这世界对女人大抵是不公平的,他们希望你好看,可当你因此受到伤害,他们又责怪你打扮得太好看。我常常在想为什么人们对这样的事情充满了关切呢?他们指责你,盘问你,对一切细节感到好奇。你永远无法让舆论消停下来,他们甚至同情你的伴侣要大于同情你,而实际上你的角色沦为了一个尴尬的“帮凶”,大概你的身体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你,你总得为了什么人保护着它。我度过了非常可怕的两年,婚姻生活中为此无休止地争吵,我常常鼻青脸肿地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所有人都告诉我该忍耐。最后一次争吵,我选择了离婚,只身一人搬到了这里。再没相信过任何人。
这个世界病了,每个人都病了。我摒弃一切不必要的社交,提防着所有会让我不愉快,会伤害到我的事。我正在恢复,如果没有隔壁那个邻居,也许我会恢复得更好。我的噩梦变少了。除了喜欢的书籍,还有一个木偶朋友。总的来说,生活没有对我太糟。
5
为了让房子住起来更宜人,我决定在盥洗室安装一个浴缸,我找来了房主,她答应周末帮我修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