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下留情才是做大事的生意经
“两个人都在屋中?”
“一个不少。”
“要是弄错了,我可饶不了你!”说话这个人透着一股狠劲儿。
“统领大人,这点小事儿我要是都弄错了,在京城地面上可还怎么混。”
“嗯。”那人沉默半晌,“其他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吗?”
“您放心,地面上的捕快衙差我都调走了,巡城御史被我派人绊住了,几条街之内没有官面上的人儿。”
“好。你带几个亲信的差人在街口把风。”
“统领大人。”回话的这个人语气忽然变了,小心翼翼中带着些狡黠,“您要卑职做的事儿,卑职都一一做到了。盯着的那两个人,许是什么钦命要犯;调开捕快衙役,那是因为晚上在南城要端个贼窝,非用这些人不可;至于巡城御史,各人有各人的交情,请客吃酒也是寻常事。”
他顿了顿又道:“可如今你要卑职跟着把风,这是正经差事,卑职是顺天府的属下,非府尹大人发下话来不敢遵命。说到底,您是神机营统领,办的什么差卑职也不敢过问,更没资格跟着瞎搅和。”
这几句话说的软中带硬,对面的人怔了一下,冷笑道:“怪不得人送外号‘琉璃耗子’,刘捕头,你还真是滑不溜手,滴水不漏啊。”
这刘捕头赔笑着道:“伊大人取笑了,在京城地面上混,混得好了升官发财,要是一不留神还指不定掉到哪条水沟里呢,我这只耗子,还不都指着大人您这样的贵人提携嘛。”
对面这人正是神机营的统领伊桑阿,他自从知道自己有把柄落在苏紫轩手里,日里难安,夜里难眠,不到三个月的工夫,头发都白了一圈,看上去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这么活下去,真是比死还遭罪,终于他狠下一条心,打算趁着苏紫轩主仆都在家中,冲上门去抢回那足以致命的谋反证据,然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要是按着苏紫轩所说,除了四喜之外,她还有个叫“三笑”的书童,那关键证据就在三笑手中,为此伊桑阿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他派人秘密跟着苏紫轩主仆,一段时日下来,没发现有人与她们联络过,伊桑阿怀疑三笑根本是苏紫轩杜撰出来的,决定铤而走险,就算真有三笑其人,只要苏紫轩死了,那也是有物证无人证,自己如今是醇王爷手下爱将,老岳父也是朝中重臣,难道还会被个小童儿扳倒不成。
“算了。你去办你自己的事儿吧,可有一样,今天的事儿漏出一字半句去,可是自找不痛快。”伊桑阿不耐烦地挥挥手,京城重地,入户杀人不是小事儿,虽然安排周密,也要考虑善后,他本来打算把顺天府也拽进来,没想到这捕快机警得像只看窝的兔子,别看一口答应帮忙,真到了较真的时候一丁点浑水不肯趟,而且看样子心里已经起了疑。
“大人放心,干咱们这行的,嘴上都有铁门闩。”
刘捕头走后,伊桑阿立马开始调兵遣将,这件事他只敢找最亲近的属下来做,但这也够了,一队亲兵个个是武艺精湛的满洲汉子,都能以一当十,去对付两个弱女子,伊桑阿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
但是苏紫轩的厉害他也见识过,不久前在醇亲王府里发生的那件事,伊桑阿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要是当时苏紫轩被人抓住了,要是她把自己供出来……伊桑阿真的不敢再往下想,她是铁了心要报复朝廷,今后还不知道闯出什么滔天大祸,下一次就说不定会牵连到自己身上,一念及此,伊桑阿就如百爪挠心一般坐立不安。
可是真到了要下令的时候,他的心思又飘到了更远处,回到了与苏紫轩初识之时。那时她还是紫萱格格,一个明眸皓齿,容颜无双的首辅千金。自己出身寒微,难得肃顺中堂一手提拔,却又惹来了众将的嫉妒不满,众矢之的时,一向在男子面前冷若冰霜的紫萱格格却瞧得起自己,不惜纡尊降贵,以淮阴侯韩信不得志时来劝慰自己,那时的自己是多么感激,甚至盼着能出点什么事,自己能为了救紫萱格格而受伤、流血才好。后来当他大着胆子向紫萱格格表明情意时,那种心情至今难忘,仿佛她的一句话真的能定自己的生死。
“咣……咣……”一阵钟声越空而来,伊桑阿心头一震,思绪重回躯壳,是“京城五镇”的西镇大钟寺的钟声,想不到如今是自己要定紫萱格格的生死了。
“就算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能不要身家性命,更何况荣华富贵我也要!”伊桑阿不再犹豫,用力把手一挥,“冲进去,见一个杀一个!”
然而苏紫轩独居的三套院中空空如也,手握钢刀的兵卒踹开一扇扇的房门,俱都回禀“空无一人”,伊桑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大步流星穿过两重院落,走到最后那排连檐瓦舍的小院中,院中用鹅卵石堆砌着一个小池,几尾红背鲤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池中悠闲地游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