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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下起了蒙蒙细雨。
天放亮时,雨下得越来越大,风吹的窗户沙沙做响,天空聚起浓密的乌云,越压越低,已经放亮的天空又暗淡下来。从东边传来轰隆隆几声闷雷,把左岸惊醒了。她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掀开窗帘一角,睡眼惺忪地向外望了望。雨滴落在窗上,形成细小的水流往下淌。
“真讨厌。昨天才擦的车,白擦了!”
左岸赌气似的倒在床上,把淡黄色天鹅绒毛巾被往上一掀,蒙在头上,想再睡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与蓝城大学的合同到期了,左岸没有续签。上次在北京举办画展,她的一组4幅反映纳西族妇女生活的油画“云南印像”,被美国一位华人收藏家看中,以4万美元收购。此外还有两幅摄影作品也高价售出。对此,京城各大媒体都做了报道。从画展结束到现在,陆续有画商找她来订购作品,还有3所大学向她发出邀请,虽然开出的薪金不是很高,但在教学方面比较自由,课不多,学术氛围好,与同行间交流多,左岸真有些动心了。
当初之所以没有选择北京,主要是顾虑父亲。但上次母亲生病住院,与他有过两面之缘,也并未觉的是世界末日。以他那样的高位,又有自己的家庭,恐怕也未必希望频繁接触。这样两方面反倒形成一种默契,不至于互相干扰。现在看来,不去北京留在蓝城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权磊。
今天是周末,两人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去听音乐会。左岸想,音乐会结束后,去第5元素呆会儿,和他说说自己工作的事。或者去北京任教,或者留在蓝城,做一段时间的自由职业者,借此机会多读些书,创作自己喜欢的作品,再安排时间去趟西藏。反正有上次画展收入垫底,就是两三年不工作,经济上亦无后顾之忧。
快到中午时,雨渐渐小了,但风依旧很猛,左岸下午要去健身馆练瑜珈,原打算中午去必胜客用餐,但见外面的天气,又没心情去了,煮了碗方便面对付了事。
从健身馆出来,雨已经停了。但风刮的更猛了,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左岸去超市买了些水果和点心,到家已经快5点了。和权磊约的是5点半,他一下班就过来,把车存在楼下,两人开一辆车去。权磊新换的奔驰600,左岸嫌太招摇,她还是喜欢开自己的车。昨天特意去清洗,里里外外干干净净,就是想今天用,没想到会下雨。
左岸化了淡妆,换上一套乳白色套装,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不用猜,肯定是权磊。
“喂,你到了?我马上下去。”左岸说,语气中透着一丝兴奋。
“那个-”权磊顿了一下,然后声音急促地道:“我过不去了。家里出了点儿事,我去处理一下。你在家等我,完事我给你打电话。”
“唔?”左岸有些意外,忙问:“出什么事了?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等见面再跟你说。”权磊含糊道,匆忙挂了电话。
左岸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慢慢把话筒放下,怔怔地望着白色话机,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家里能出什么事?是孩子病了?还是……左岸不愿再往下想下去,回身看着镜中的自己,拿不准要不要把刚穿好的衣服换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换下。因为不知要等多久,在家穿着这么一套衣服感觉怪怪的。
其实权磊刚才已到左岸家楼下了,正要打电话让她下来,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看也没看,抓起电话就说:“我到了,你下来吧。”
“喂!是我。”电话里传来秘芸的声音。
权磊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对,是我。”
“出什么事了?”权磊忙问。每次秘芸来电话,准有事,弄得他有点儿神经兮兮的。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去幼儿园接男男。”
“我有事。你怎么不去?你在哪儿呢?”
“我在机场。”
“你去机场干什么?赶紧回来,去接男男。”
“我-在上海机场。”
“你-在哪儿?”权磊没听清,追问道。
“我在上海机场。”秘芸提高声音道。
这回权磊听清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去上海干什么?”
“我要去加拿大,再过半小时,就要登机了。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去幼儿园接男男。”
“你……”权磊这才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事,一时僵在那,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反过神来,怒气冲冲地道:“你去加拿大干什么?谁让你去的?你怎么不跟商量一下!”
秘芸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和你商量?你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关到精神病院,和谁商量了?我不想、也不敢再和你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了。我们好合好散吧。我不挡你的道,你也别挡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