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尽管是星期天,上午我就去公司加班了。下星期,我公司负责宣传的韩国电影的女主角要来日本,所以在东京东急凯彼德大酒店进行的《时尚先生》或《ELLE》等杂志的采访日程,必须在今天之内进行调整。
昨天的麻醉失效之后,傍晚后牙果然疼起来了。我慌忙吃了两片止痛药,但还是被未来那句“不喝酒恐怕睡不着吧”给说中了。我等到她下班回来后,一起去了站前的豆腐餐馆喝酒。虽然医生说严禁喝酒,可还是酒管用,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只是,早晨虽然吃了止痛药,坐在电脑前,开始打键盘的时候,槽牙又疼了起来。
美咲往公司打来电话是傍晚六点之前。工作已经干完,难得公司里没有别人在,我正好从附近的录像带出租店借来了美咲推荐的台湾影片《恋恋风尘》,打算在公司用大屏幕电视看,然后再回家。
美咲在电话里说:“妈妈来我这儿了,昨天刚走。”说是给我带了什么礼物,今天晚上在哪儿一起吃个饭。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好几家饭馆,最后选定了四谷的一家很小的意大利餐厅碰头。美咲上周也到乌山的公寓里来玩了。她频繁地想跟我见面的理由只有一个。可是听她抱怨男朋友,不是什么舒心的事。
从公司出来已经七点多了。我关掉电脑,补充完复印机的纸张,正要离开公司,来了传真。我放心不下,还是回了写字间,等着传真出来。传来的是登载在下一期招聘信息杂志上的兼职人员招聘的广告校样,写着:“事务性工作(包括接电话),每周三天以上,时薪八百,学生也可。”我想起由于最近公司里经常没有人,所以总经理说也许会雇个接电话的人。我在接收的传真背面,草草写了一句话:“我有个合适的人选,请暂缓招人。”把传真放在总经理的桌子上,就离开了公司。
到了意大利餐厅一看,美咲已经到了。在红色格子图案的桌布上面放着个拉尔夫·劳伦的纸袋。美咲似乎心情不错,还没等我落座,就开始说起在新宿的饭店里住了两三天的母亲。拉尔夫·劳伦纸袋里装的是藏青色的夏季针织衫。
“你妈妈说什么了?”
我把针织衫比在胸前,问道。美咲故意拿着劲儿笑道:“当然说啦。说你怎么不来迎接她,真是没有礼貌什么的。”
“怎么样?适合我吗?”我问她。
“我先点菜了,没问题吧?”她回答。
美咲的母亲偶尔会打电话给我。当然,她知道美咲已经搬出去了。每次她都会唠唠叨叨地抱怨十五分钟左右,最后说一句“啊,痛快了!”就挂断了电话。而且,每次挂断电话之前都会问:“直辉君,差不多也找到新的女朋友了吧?”美咲母亲的抱怨仅限于三个方面:对经营伤害保险代理店的丈夫的抱怨;对和粗俗的中年男人开始同居的独生女的抱怨,以及对其女儿放任不管的窝窝囊囊的我的抱怨。
和美咲分手后,我们每个月都会见两三次面,所以一起吃饭也没有什么特别新鲜的话题。虽然和美咲只交往了短短的两年,可我总觉得和她的关系以后还会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我想,至少她也是这么想的。有时候美咲还说这样的话:“只不过短暂的两年的回忆,却能够交往一辈子,咱们的效率可真高啊。”
美咲点的是名叫pasticcio的肉派。肉汁饱满的肉派,用小刀一切,就整齐地切开了。“喂,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美咲突然问道。的确,牙痛得要命,还得吃饭。“昨天拔了智齿。”虽然我只需说这么一句话就行了,可是不知怎么,我没把这事告诉她,只是回答“没有不好啊”。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就是不想以拔牙这个事实为由,简单地解释今晚自己在她看来是心情恶劣的态度。
两个人悠然地吃完甜点走出店门时已经九点半多了。我打算找个地方再喝一杯,所以才走出那个饭馆,可是,穿过小巷,来到大路上一看,却是地铁的入口处,说不清是谁的意思,总之感觉有些扫兴,今晚就此回家得了。于是,我俩心照不宣地直接走下了通向地铁的台阶。
美咲要搭乘有乐町线,我们在地铁的售票处分了手。她现在住在据说是同居的男人三年前买的晴海的高层公寓。我当然没去过那里,一个四舍五入后等于五十岁的单身男人到底会买什么样的房子,我根本想象不出来。只是听去过好几次的未来说:“和咱们住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他们的是伊丽莎白·泰勒,那咱们就是迪韦恩了。”听得我莫名其妙。
到了千岁乌山站,迎着令人每天感受到夏日暑气的夜风,我走在商业街上。由于是休息日加班,没有穿西服,从POLO衫的领口吹进来的风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