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一条白练付残月,两鬓乌丝浸寒霜

“我为何如此愚蠢!竟然一直都忽略了她们!难怪都是女忍者,难怪她们索要水晶,因为她们根本不是食香族忍者,也根本不是义父坚地的手下,她们是北道目焱的手下——曼陀族忍者!水晶正是该族忍者修炼忍术所用。”

光波翼思绪万千,脑中飞快将往事重新复原一番。

“我一直以为杀害罗有家之人是义父坚地假冒花粉所为,因为当世除我之外,便只有义父一人精通变身术。没有想到,那晚变作花粉的根本不是义父,而是曼陀族忍者!她们施用了幻术,而非变身术。曼陀族忍者以幻术令罗彩凤见到花粉与同伙站在房中,故而那晚罗彩凤在进入罗有家的房间之前,先是听到‘咿’的一声,便是曼陀忍者在施展幻术。罗彩凤在阆州街头辨认花粉之时,听到花粉无意中‘咦’地叫了一声,便说当晚也是听到这般声音,实乃由于此二音声着实相似,加之罗彩凤慌乱之下,更加难以分辨清楚。想必曼陀族忍者施术之时,并未料到这一声响竟已被罗彩凤听去。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目焱的手笔,都是他精心策划的骗局!”

想到自己本已打定主意,抓住这伙盗贼之后便要动身去刺杀义父坚地,光波翼倒吸一口凉气,顿觉后背冷汗涔涔。“好险!我险些酿成弑父的大错!”

光波翼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思绪,心中忖道:“目焱先命曼陀族忍者设下骗局在阆州等我,或许是郭豹他们误打误撞,竟然劫了曼陀族忍者的马车,正好被她们抓来做诱饵,反正事后也要除掉。她们也正是用幻术从郭豹那里探知了五勇门的底细。罗有家假意诬陷目焱杀害了我父亲,却故意在话中留下把柄,让我因此日后起疑,反过来怀疑这骗局乃义父所设。目焱明知我与花粉熟识,又故意让曼陀族忍者施展幻术,令罗彩凤看见是花粉杀害了罗有家,再借罗彩凤之口令我得知,在我与花粉对质之后,令我更加坚信,是义父坚地变作花粉的模样陷害目焱。其后,又有幽狐装作百典湖,险些将我与花粉二人变作淫奴。目焱不惜牺牲他最心爱的弟子,难道就只为让我与他交好,帮助他除掉义父?甚或日后为他所用,做他的走卒?”

此时,光波翼听见屋内仍然乱作一团,决意先将此事做个了断,便飞身回蒙顶楼去找黑绳三一同擒贼。心中一边想道:“之前我总想不通,为何义父要传我师行术,今日方才明白,是我错怪了他老人家。可如今我又不明白,既然目焱最有可能是我的杀父仇人,他又设下这一套聪明绝顶的局中局来骗我,为何又要将天目术传授与我?难道说他有充分的自信令我无法识破这骗局吗?”

想起目焱在海棠庄中对自己殷殷亲切之情,实在无法看出半分的虚假做作,难道此人当真是天下第一号大骗子?

光波翼与黑绳三配合,群盗哪有还手之力,转眼之间,满屋盗贼悉被黑绳所缚,攻讦争吵之声竟仍未绝于耳。

有盗贼的打劫账册在手,又有密室为证,且在密室中发现了数箱财宝,连郭虎也不知这几箱财宝为何又不翼而回。人赃俱获,郭虎等人被判斩首于市,蒙顶楼及郭宅中一切财物充公。蒙顶楼及郭府中百余号人逃散了大半,剩余人等,查明与五勇门无关者悉数遣散,凡与盗贼有关之大小喽啰,论罪大小,或杖刑、或流徙、或充军。一时间,贵极一方的蒙顶楼与富甲雅州的郭家败落成空。雅州城百姓无不嗟叹感慨,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些感念郭虎于灾荒时救济之恩者,不信他便是“十一大盗”的首领,竟跑去衙门为郭虎击鼓鸣冤。

五勇门为害蜀地十余载,终于落了个罪有应得。只是这中间又有一曲折,在此略述一二。郭虎等人被收监期间,郭虎竟从雅州大牢中逃走。所幸光波翼尚在,郭虎很快便被捉了回来。光波翼暗中察明,原来这雅州刺史实与五勇门私通,故而官匪默契,一向互取所需。崔安潜得知此事后大怒,贬了雅州刺史的官,不过碍于其后台之面,无法深究其罪,却已因此再度得罪了朝中最为显贵之人,数月之后便被调离西川。次年三月,节度使之职由田令孜的胞兄陈敬瑄所代。八月,崔安潜被任命为太子宾客。

田令孜本姓陈,因拜一名田姓太监为义父,故冒姓田。当年崔安潜镇守许昌之时,田令孜便代其兄陈敬瑄向崔安潜谋求兵马使一职,却为崔安潜所拒。后陈敬瑄被田令孜录入左神策军,数年之间便升至大将军。西川乃富庶之地,向为权宦垂涎。由于群盗蜂起关东,如黄巢等势力气焰日炽,田令孜正好以此为契机,想将三川之地收取囊中,日后急迫之时或可作为避难之所。故而田令孜向僖宗举荐了胞兄陈敬瑄及其心腹——左神策大将军杨师立、牛勖、罗元杲等四人作为三川节度使人选。僖宗竟极其荒谬地令四人击马球以为定夺。结果自然尽在掌握之中,陈敬瑄拔得头筹,诏为最富之地——西川节度使,杨师立为东川节度使,牛勖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此即史上著名的“击球赌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