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展双翼笑傲苍宇,掷两骰梦话浮生

转眼七八天过去,光波翼每日多是躲在房中不出,想着亲生父亲目焱说过的那些话,又想着义父坚地与自己相处的时光,然而无论想起何者,都感到心痛如绞,后来便强迫自己不去想,意欲凭借静坐来平复心绪。可一旦盘腿上座,却发现根本不似从前那般容易入静,总是杂念纷仍,思绪来得似乎比从前更加猛烈。

光波翼索性便来到蓂荚房中,与她对面而坐,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睛,看她的眉毛,看她的鼻子,看她的嘴唇,看她的脸庞,看她看自己的神情。蓂荚便也这般陪着他,任由他看,任由他沉默。有时也伏在他怀中,让他抚摸自己的长发,有时将他揽入自己怀里,让他倾听自己的心跳。

渐渐地,光波翼终于可以不去想目焱,不去想坚地,不去想母亲,不去想光波勇,也不去想自己究竟是光波翼还是目继棠。

这一日,南山正独自在园中看着她那只鹤儿发呆,忽然小萝跑来说道:“姑娘,那位石公子来了。”

因蓂荚与南山姐妹相称,纪园中人便都称蓂荚为小姐,呼南山为姑娘。

南山问道:“姐姐他们知道了吗?”

小萝摇头道:“小姐和独孤公子在书房里,我们不敢去打扰。”

南山点点头道:“好,我就去会会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说罢转身来到会客厅中。

石琅玕一见南山到来,忙起身迎上,深揖一礼道:“半年不见,南山姑娘愈发美丽脱俗了。”

南山冷言说道:“石琅玕,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我想在洛阳时咱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如果你不想挨打的话,就趁早滚回洛阳去,不要再来纠缠我们。”

石琅玕微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不过是念着与几位的情谊,特来拜会,并无他意。既然姑娘早已表明心意,在下绝不会勉强。咱们做不成夫妻,做朋友总还可以吧。”

南山冷笑道:“做朋友?难道你千里迢迢地从洛阳城跑来这里,只是为了见见我们几个朋友?”

石琅玕道:“姑娘难道不知,去年冬月洛阳城便被贼寇占了吗?既然在下不得不迁走,倒不如搬来这里与几位好友相伴。”

南山嗤笑一声道:“谁是你的好友?不过你在洛阳城的家业那么大,如今都葬送贼手了,这也是恶有恶报啊。”

石琅玕苦笑道:“姑娘何必如此恨我?在下哪里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虽说洛阳城的家业没了,不过在下早说过,我石家的产业遍及南北各州各道,总还过得了生活,不至于因此便拮据了。”

南山哼一声道:“我哥哥拜托你办这么点小事,你都要拿我做要挟,若是换作别人,难保你不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像你这种卑鄙小人,早晚没有好下场。”

石琅玕笑着摇摇头道:“在下虽然没做过太多好事,可也的确没干过什么坏事。至于归凤兄所托之事,实在是在下力所不能及。只是因为我对姑娘一片痴心,故而才愿意出此下策,甘为姑娘冒生死之危。姑娘纵然不能体恤我真心仰慕之情,也不必如此仇视在下吧?”

南山又哼道:“谁稀罕你的仰慕之情,你偷窥我的心思,偷偷寻上门来,还未经我允许便擅自将一堆破烂堆到我房里,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如今趁着我心情尚佳,你赶快滚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石琅玕心中又是一声苦笑,说道:“都是在下不好,请姑娘息怒,在下愿意将功赎罪。”

南山问道:“你能立什么功?如何赎罪?”

石琅玕回道:“在下已想明白了,既然姑娘如此在意归凤兄,在下甘愿为了归凤兄赴汤蹈火,无论是目焱还是阎王,在下都愿意去见一见,只求姑娘能够原谅我,让我做姑娘的朋友。”说罢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山。

南山忙扭头斥道:“你若再敢窥探我的心思,我便将你的眼珠儿挖出来!”

石琅玕忙说道:“姑娘不要误会,没有姑娘允许,在下绝不会再窥视姑娘的心思。”

“你发誓?”南山问道。

石琅玕点头道:“我发誓。”

南山面露坏笑道:“好,那你就发一个最毒的毒誓。”

石琅玕眉头一皱道:“最毒的毒誓?”

南山笑着点点头。

石琅玕略加思索,说道:“从今而后,如若我未经南山姑娘允许便偷窥她的心思,便让我一生无法娶她为妻,一生也不能与她见面。”

南山闻言怒道:“你这是什么狗屁毒誓?”

石琅玕道:“你不是说要我发一个最毒的毒誓吗?对我而言,这当真再毒不过了。”

南山气道:“你……”竟不知该如何骂他。随又诘道:“你不是说要跟我们做朋友吗?还说什么娶不娶妻的,你这分明就是心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