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乔亚娟以为是自己的话说重了,伤着她了,所以加倍小心地赔不是,说好了好了,我以后不这么说你了,还不行吗?你就别哭了。现在我就陪你找队长去吧。
不用。她忍住不让眼泪往下淌。
苏晴强忍着泪,说,不用了,你说的对,人家回家……我干吗去凑这个热闹。
乔亚娟吓得说话都小声了:你这是干吗呀?我不就那么一说嘛,至于吗?我又没让你不去。我现在陪你去就是了。
瞧,我说对什么了呀?要是对了,你还能生气吗?
你不用理我……她眼泪“腾”地涌了出来。
真的,我没生气。
乔亚娟追上来,一把抓住她,说:你再这么瞎生气我就不理你了。
还说没生气呢?没生气你哭什么哭?乔亚娟看着她。
乔亚娟还说了些什么,她全没听见。脑子里空白一片,随即又乱成一团糨糊。她没理乔亚娟,拎着东西,只顾直冲冲地往楼下走……
我真的没生气。她这样说时,泪又开始流,仿佛她眼睛里挖了一口井。
苏晴却愣在她身后半天没动。当时的感觉像是胸口被人捅了一刀,不知道疼,血却汩汩地流出来。等乔亚娟回过身来,她已经提着东西气冲冲地出门了。乔亚娟有些纳闷:嗨,你生气了?你生什么气?你这个人真怪事……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你就别再哭了。
正值中午,乔亚娟在食堂给她打了一份饭。她们在宿舍用过午餐后,筷子一放,她就催乔亚娟快走。乔亚娟这时候才发现她拎着一大包东西,惊乍着说她真是神经病!人家回家跟老婆团聚,你凑什么热闹?你还不如拿邮局寄回去方便……乔亚娟说完,她没看苏晴,站起身来收拾碗筷。
她摇了摇头,真的不用了。我回“沟里”去。
当天,苏晴请假到五十公里外的小县城,买了一堆的土特产,什么木耳蘑菇花椒的,看上去蓬松松的一大包,准备让他捎回北京给她母亲。临了,还顺道去医院找乔亚娟,让她陪自己一起去找他。乔亚娟曾在电话里告诉过她,说她去过他的宿舍,在司令部干部单身楼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点,苏晴记得很清楚,是单身楼,不是家属楼。要是家属楼,她就不会这么单纯了。最起码脑子里也会过一遍他有家什么的。
乔亚娟不让她走,要她到她宿舍去。两个人在路上扯来扯去的。苏晴只好依了她,车转身往回走。乔亚娟跟在她后面,一直内疚自己不该说这么重的话,伤她的心。我究竟说什么伤了她呢?她都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原话是怎么说的了。事情过去很久,她还小心翼翼地问苏晴:那天,我到底说了什么让你那么伤心?苏晴说,没有,你没有。
苏晴告诉他,有呀,我要带些辣椒给我妈。说过后,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太好了,真是天意,他去了后,正好让我妈瞅一眼。她准会比欣赏姚一平更欣赏他。
那你哭什么?乔亚娟问
这会儿,她对这位马师兄的师弟不仅平添了几许亲近感,还平添了几分歉意。
我也不知道。苏晴说。
她是红着脸走出他的办公室的,后来,她为自己的行为非常懊恼,以至于好多天,都在暗暗自责,问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糟糕?这太不像你了,你虽不是个伶牙俐齿,那也不该连话都说不囫囵吧?在这种情形下,她根本不记得还有另一个人存在。其实,他的办公室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她进去后,他还为他们互相介绍了,只是她没在意。所以,这位“师弟”给她留下的印象不是太深刻。也可以说,她根本没顾及这位“师弟”的存在。
二
他又给她解释,她才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只好说,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能干自己的专业就行。
也是在那天,她们躺在一张床上,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个下午,几乎全是乔亚娟说,苏晴听。其实,乔亚娟说了半天,苏晴就听懂她说她和王子萌恋爱了这一件事,其他的,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要求?什么要求?……她怎么突然对他的话听不懂似的,脑细胞在那一刻都不灵光了,迟钝了。
看着乔亚娟浑身往外淌着蜜似的样子,苏晴心里酸楚极了。我呢,我算什么?她真想把心里的感受像大暴雨那样噼里啪啦地给乔亚娟痛快地倾泻出来。可她张不开口,她只能闷在心里自己慢慢地融解慢慢消化,然后让它永远地烂在心里。也是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傻。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笨更傻的女人了。跟姚一平分手时,也没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痛。而且,你怎么能这样去爱一个人呢?你怎么不搞清楚就瞎爱呢?还爱得这么深,爱到了想不爱都不可能的地步。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