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7页)
书房干热,他推窗坐在摇椅上,以折扇遮住脸。
前世景安二十七年三月初九,他遭遇季懿行的埋伏,身中九把利器而亡,于破晓时重新睁开眼,回到了景安二十六年三月初九。
可随之,一道声音响在耳畔,是衍生于内心深处的另一重灵魂,因守护而生。
“他”给自己取名卫九。
九九归原。
朝堂的棋局还是那盘棋局,执棋的一方却已知晓了走势。
季懿行原姓沈,是已故贤妃娘娘之子,在前世景安二十六年的十月初十寻回皇子身份,也就是大婚当日。
皓鸿公主沈茹思原姓季,是季朗坤的亲生女儿。
十九年前,一出狸猫换太子,掉包了两个婴孩,始作俑者正是闵贤妃和她的心腹尚宫俞翠春,也就是宁雪滢要寻的俞夫人。
闵贤妃是被皇帝强夺的臣妻,最恨的人是皇帝,在诞下皇室骨肉后,托俞夫人偷换了同日出生的婴孩,一为报复皇帝,二为给亲生子一个安稳富贵的人生。
只是可怜了季家夫妻,在葛氏生产当日,所用的婢女、稳婆和侍医早已被俞夫人买通,之后都被俞夫人灭口。
可闵贤妃哪里会想到,俞夫人在她病故多年后,为换取权力和财富,将这个秘密告知给了皇帝。虽是换子的合谋者,对皇帝而言,却是天大的惊喜,只因皇帝唯一钟爱的女子就是闵贤妃。
前世,季懿行寻回了身份,成为最得宠的皇子,野心膨胀,惑乱朝纲,铲除异己,其中就包括卫湛。
为了铲除卫湛,不惜用宁雪滢为饵,引卫湛放松了防线。
而今生,因俞夫人的失踪,季懿行失去了发酵野心的机会,也避免了朝廷的派系纷争。
至于俞夫人为何会失踪……卫湛合上折扇,目光幽邃。
棋局刚刚开始,来日方长。
除了宁雪滢,他不舍得动,其他人都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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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将尽,卫湛回到正房,见东卧烛火一盏,一道倩影静坐桌旁。
屋里没有旁人,卫湛走进去,坐在了桌的对面。
宁雪滢换了一身云英紫裙,安静坐在三寸火光旁。
她递上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咱们的父亲都在官场,皆是体面人,作为小辈,也不要折了这份体面,还请世子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卫湛拿起和离书,一目十行。
上面的内容很简洁,甚至没有提及钱财一类字眼。
“我不会签字。”
“非要不体面吗?”
“先听我讲一件事,听后再由你决定是否要坚持和离。”卫湛起身,拿出事先从书房画缸中取出的两幅画像,拉动卷轴摊开在宁雪滢的面前,“这是青岑所作,你先看看有何不同。”
宁雪滢耐着性子看向两幅画像,一幅画于湛蓝天色下,画中男子白衣胜雪,墨发束于玉冠,给人一种世家公子的周正冷清之感,宛若雪莲。
另一幅画于夤夜,绛紫衣袍临窗翻飞,手持寒鸦,疏狂阴鸷,宛如开在月下的夹竹桃,冶艳却极具危险。
他们拥有相同的样貌,可流露的气质全然不同。
宁雪滢越看越深陷其中,激起了潜意识里的警觉,第二幅画中的男子与那次春.梦中肆意戏谑她的人慢慢重合,再联系昨日的相处和矛盾,头脑中不禁冒出一个诡谲的猜测。
“有一个人在假扮你?”
“再想想。”
“你们是......同一个人?”
幼时因为好奇,翻开过母亲珍藏在书架上的怪谈古籍,其中介绍了一类人,具有癔症障碍,体内衍生出了另一重灵魂。
阴恻恻的北风拍打木牅,投下枯槁树影。
宁雪滢的委屈被一股怪异难以言说的感受占据,她看向静坐对面的男子,忽然想到了过往十几日的相处。
心中有了一种笃定,眼前的男子,即便再愤怒,也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弃在郊野。
倒不是为了这点“好”而动容,而是纯粹与子夜时那个男子的薄凉做对比。
“真的吗?”宁雪滢沙哑开口,攥皱了刚刚墨干的和离书。
卫湛“嗯”了声。
寅时二刻,夜风吹落了庭树上最后一批叶子,天还没亮,家仆们就已清扫起地上翠黄相间的落叶。
宁雪滢与卫湛前往朱阙苑请安时面色如常,只字未提和离一事。
之后,她独自站在玉照苑的拱桥上,任寒风吹动斗篷上的细密羊绒。
喤喤盈耳的雀叫充斥在庭院,游鱼摆尾在冰面下,萧瑟之中不乏生机,她沉寂一日的心河也开始潺潺流淌。若换成子夜时那个男子,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和离,可换作卫湛,她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