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办大事,先学忍

朱方城之战,战事不利。

而李然所献之策第一步,却又被伍举给当场严词驳斥。认为李然此言乃是让楚人低头示弱。

如此羞辱楚人,真是令他们难以忍受。

然而,李然面对伍举的这一番言辞激烈的驳斥,他却反倒显得极为轻松,似乎他早就料到他们会有如此的反应。

李然静待一旁不但没生气,反而还在那好整以暇的听完了伍举的所有言辞,然后又略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在点头的时候,脸上无端浮现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既然大夫要这样觉得,那这钟离之难,便还是请大夫来吧。”

李然微一抬手,只顾是摆出了一个相请的姿势。

然后,伍举就愣住了。

“我……你!”

伍举心里那个气啊,一时老脸通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尴尬得连楚王都在替他着急。

李然见状,当即再度给了他一个白眼。

“什么玩意儿?就这?”

“装杯?逼格这么高,你咋不自己来?嘴强王者是吧?说三道四就你能?真刀真枪的干的时候,你跑得倒是比谁都快?”

“要你这么牛掰,你回来干嘛?倒是拿下朱方城啊?!”

伍举乃是此番楚王攻打钟离的监军,他跑回来说是汇报军情,可实际上呢?

难道不是怕摊上这监军不利的责罚,提前回来告状来的?

李然对此自然很是不屑,不禁是一阵腹诽。

“还请先生勿怪。只是先生刚才所言,确是骇人。要寡人向中原诸国摆出如此的姿态,的确是有些……有些令寡人为难呐……”

楚王不得不承认,要他这么干,当真是让他有些难堪。

毕竟他可是当初带着两千侍卫就敢冲郑邑的人,毕竟他可是敢在晋国门口虢地召集天下诸国前来会盟的猛人。

你现在要他低头向中原诸国示弱,甚至示好,这不比给他一剑还难受?

“大王以为,是大王个人的荣辱重要,还是整个楚国的安危重要?”

李然没有跟他说什么大道理,而是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朱方城一日僵持不下,楚国上下便都需为此而提心吊胆,而且眼下楚国举兵数万,可谓是日废千金,楚国能拖得起吗?

而一旦因这种消耗拖垮了楚国的国力,届时晋国再挥师南下,楚国又该拿什么去抵挡呢?

比起你楚王一人的荣辱,楚国上下历代楚王所积累的家业难道不应该是更重要的?

“寡人……”

“当然是楚国的安危重要!寡人即位为王,为的便是让我楚国称霸天下,光复我先君庄王之威!”

楚庄王,春秋五霸之一,前文所言,饮马黄河,问鼎中原,便是这一代英主。

楚王熊围当然也是一名志在天下的君主,这一点李然也是极为清楚的。

要不然当初楚王熊围也不会在虢地之会时,向他虚心讨教有关齐桓公的称霸事迹。

其实,自楚庄王以后,几乎每一代楚王都是以光复楚庄王的霸业为己任的。

只不过在楚王熊围这里,这个远景犹为明显罢了。

“既如此,那么大王向中原诸国示一示弱又有何妨呢?”

“自古成大事者,能忍善断,方为大丈夫。晋之先君文公流亡至曹国,于曹国曾受窥沐之辱,至卫国,又于卫国郊外甚至是受了野人的嘲讽,劝其合该‘吃土’。但最终呢?待其回国后,却能称霸天下。难道晋文公这二十年所受的屈辱还比不上大王?”

“大王既想成就千秋霸业,也不妨是再多想想成王与庄王当年,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最后一句,李然格外加重了语气,以一种斩钉截铁的口气说出,整个大殿内顿时一片死静。

伍举当然是还想反驳的。

可是当李然抛出了像晋文公这样重量级的例子后,他想用来反驳李然的言语一时只显得极为苍白无力。

楚人的确争强好胜,可这世上所成就的每一位丰功伟绩者,又有哪一个不是一步一步熬过来,一点一点苦过来的?

莫说其他,就光是楚国的两位先君呢?

楚成王若不是遭了“召陵之盟”的屈辱,又如何能够在之后的“泓水之战”后一雪前耻,称霸中原?

楚庄王若不是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胸襟,又何以能够大败若敖氏,最终得以问鼎中原,饮马黄河?

正所谓“受国之垢,而后为社稷主”。先君成王,庄王都能忍得,你楚王熊围难道就忍不得呢?

“寡人……”

楚王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大王若是连这一点屈辱都不肯承受,然恐怕也实难再为大王效命。既如此,大王与然之间的约定,便就此作废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