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盛名
蓦地,一个念头从她脑中浮起。
孟红锦只要一想到别人嗤笑的目光,心中就对姜梨的恨意升了一分,恨不得接下来在校验场上,将姜梨踩在马蹄之下……
若是将姜梨踩在马蹄之下……校验场上,刀剑无眼……
想到这里,孟红锦心下稍定。可即便如此,因姜梨而产生的耻辱感并未消失。因为姜梨,她之前的豪言壮语似乎成了笑话。连一个刚进明义堂的蠢蛋都比不过,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背后议论自己。
她的心像是在冷水里滚过,又浇了一道热汤,凉凉热热,慢慢地沸腾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书、算、礼三门,孟红锦尚且算是优秀,这接下来的乐、御、射,乐且不提,御射两项却是她的拿手好戏。
却说另一头,出去寻姜元柏和考官“勾结”的孟友德也注定无功而返了。
孟红锦是明义堂中少有的几个对射御之术十分感兴趣的女子。她本来性情暴烈,却恰好对了射御之术要的刚硬。当初一手御马艳惊四座,射箭也是准头能与好男儿媲美。在明义堂,或者是整个燕京城里,关于射御,无人敢与之争锋。
明义堂校考为证公平,特意张贴誊写过的头三名的试卷于堂门边上,一时间观看者无数。
孟红锦眼见着父亲离开,委屈更盛,孟母安慰她道:“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下三门么?明日开始下三门校验,琴、御、射三门,你的御射之术本就是佼佼者,就算庵堂里有先生,却定然没有教习御射之术的人,那姜梨不是定会败在你手下?”
孟友德险些被人挤出来,只听到身边许多人议论:“谁他娘的再说姜二小姐大字不识一个,我非一扁担敲破他脑袋不可。我瞧姜二小姐的字比村里学堂里的秀才写得好多了,虽然我一个字儿也不认识,我也知道好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孟友德心中突然就有些隐隐激动起来。他拿起外袍披上,道:“我出去一趟。”便匆匆离开了。
这大约是个白丁。
听闻妻女都这么说,孟友德心中就思量起来。他如今已经暗中投靠了右相,那就是右相的人,姜元柏和右相从来不和,自己也相当于和姜家是敌人。如今姜梨在校考中出色得实在不太自然,倘若能抓到姜元柏和明义堂考官相互勾结的把柄就再好不过。当今圣上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文仕上做手脚,要是能借此狠狠打击姜元柏,自己就算立了大功。
也有看起来斯文的读书人,声音隔着人群传到了孟友德的耳中:“最妙的还是文章,引经据典,见解独到,姜二小姐当是博览群书之人。在下寒窗苦读十五载,却还不如个小姑娘,惭愧!惭愧!”遂掩面长叹。
“不错。”孟红锦抽抽噎噎地道:“我与明义堂的姐妹们在此进学了五六年,姜梨才来了不到十日,莫非她在庵堂里也有如明义堂一般的学馆,能让她进学不成?”
“都说见字如见人,姜二小姐的字倒像男子,颇有胸襟,开阔舒朗,像是个豪气好儿郎。”有仿佛将士般的粗髯男子闷声闷气地道。
孟母又开口了:“我思来想去这件事都不大对劲,莫不是那姜梨使了什么手段?要知道姜元柏在朝中地位非同小可,莫不是买通了此次校验的考官,否则我梨儿怎么可能输给她?”
“这算账的功夫也不赖,这还有新鲜的法子。这法子好,我誊下来回头用在铺子里管账,倒比旧时算法轻松许多。”也有脖子上戴着金算盘的商人目露精光。
结果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想到今日上朝的时候同僚对自己揶揄的眼神,孟友德就觉得胸口十分烦躁。
总而言之,姜二小姐的这份试卷誊录一出来,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明义堂校考是不可能漏题,姜二小姐当是现场所做。再对比其他头三的答案,姜二小姐的考卷显然要高明多了。
孟友德语塞,他还真无法料到这么个后果。当得知自己女儿与姜梨立下赌约时,孟友德只轻描淡写地斥责了几句冲动,便没再说什么,只因为孟友德心中笃定,姜梨一定会输。
这个第一名,实在得的名副其实。
孟母见女儿哭得伤心,心中也是怨气冲天,当即就道:“这怎么能怪红锦?那姜梨不过刚回燕京城,在庵堂里呆了八年,谁都当她肚子里空空如也,怎么能料到此番突然夺魁?你能料到不成?”
孟友德失魂落魄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不必再费心神去寻找姜元柏勾结考官的证据了。姜梨的这封试卷,不仅能让姜梨脱颖而出,连带着姜家都会与有荣焉。而姜梨越是得到赞誉,同样的,孟红锦在比较之下就越是显得逊色。
孟红锦闻言,心中大恸,哭得更加不能自持。
一个人的升起,踩着另一个人的才名上位,在官场上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孟红锦也代表着孟家,在这一局赌注中,至少前半场,是孟家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