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页)

李恪昭见她进来,便将手中狼毫搁到砚台边,淡淡乜她一眼:“酒醒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个眼力见儿。岁行云心内腹诽,口中却只能好声好气应道:“昨夜多有失态,请公子雅量。”

“这会儿‘将不在外’,”李恪昭单手握住起面茶盏,指了指房顶横梁,“主君之命当可号令于你吧?”

主君就该有主君的样子!有事说事不好吗?这般挤兑人,显得很欠揍。

岁行云趁他喝茶垂眸的瞬间,忿忿剜他一眼。

“请公子示下。”

“齐夫人就在门外,但恐其中有诈,”李恪昭放下茶盏抿了抿唇,“我得看看他们究竟图谋何事。若你心中有怨有气,今日也得委屈着,且先放一放。这算主君之令,若有违抗……”

岁行云听得发笑,壮着胆子歪头挑衅:“就地打残?”

“打残还不得我养?”李恪昭面无表情地同她斗起嘴来,“揍哭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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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好岁敏之事后,李恪昭又波澜不惊地看过来:“那休书,你还要不要?”

“自是要的,”岁行云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怕他以为自己是要出尔反尔,忙道,“请公子放心,我这人痛快,说过的话就如吐出去的唾沫,断没有再舔了吞回来的道理!”

岁行云上辈子长于市井,后又从戎,有时一激动,不自觉地开口就是粗鲁江湖气。

李恪昭被她这话呛得猛烈咳嗽起来,满面通红。

“呃,我只是打个比方。就那么个意思,公子您别顺着那画面去想啊!”岁行云尴尬笑着,不无狗腿地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半晌后,李恪昭才横她一眼,艰难从牙缝中挤出:“闭嘴,我没想!往后打比方,请你谨慎言辞。至少,用干净些的比喻。”

“公子教训的是,”岁行云退后两步,低头垂首,强忍笑意,“公子方才突然提起休书之事……”

“眼下还不是时候,”李恪昭这才道,“我且问你,若我将来归缙,你是走是留?”

“自是随公子归缙。”

“若届时你拿了休书,也随我走?”

“是。”岁行云越听他这话越心惊胆战,总觉自己昨夜是不是说过什么了不得的话,或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

想了想,她赶忙再补一句表忠心:“您是我歃血盟誓认定的主君,我自是生随君侧,死在君前。”

“昨夜你说,想去同苴夫人习武,”李恪昭忽地话锋一转,“此事无法应你。眼下那匠人尚未脱手给素循,无法让你如愿;即便将人脱手了,你与苴夫人也不宜太近。能想明白吗?”

岁行云虽有些失望,却也想通了其中利害:“明白了。昨夜是我醉后胡话,我自己都不记得,也请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再怎么说,她在外人眼里总归是“缙六公子夫人”。

若她与卫令悦公开走太近,旁人会觉是缙质子府与苴质子府之间突然来往紧密。

落在蔡王眼里,更是缙国与苴国结盟的信号。解释若再有卓啸煽风点火,那李恪昭与素循都危险了。

“苴夫人那里去不得,但有别的法子让你如愿,”李恪昭稍顿,忽地笑了笑,“往后,每日丑时过半便自去西院,听叶冉指教。”

岁行云与他四目相交,难掩震惊:“公子这意思,西院是……”

“是我将来生死存亡之际,最后的退路。”李恪昭定定直视她。

这一刻,岁行云不可抑制地烫了眼眶。

多日前刚知道西院及叶冉这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时,岁行云就猜过,西院和叶冉对李恪昭必定至关重要。

她断定那是李恪昭底线,所以她从未贸然刺探这个秘密。

如今他主动替她敞开西院的门,这意味着何等的信任,不言而喻。

“昨夜你说,后宅狭囿,若许你习武,你执戈能护天地。我便与叶冉打了个赌,”李恪昭眼底淡淡笑意,“让你进西院,等同我以性命下注。岁行云,命给你了。可别害我输。”

“公子是想看看,行云心中的天地方寸,到底几何?”岁行云抬头挺胸,笑得豪迈舒张,“虽不知公子为何忽然全力信我,但公子信得对,我定能不负所望!”

“为何忽然信你?”李恪昭重新端起茶盏,以氤氲茶香热雾掩去眼底的风起云涌。

“因为你昨夜狗胆包天拍着我的头说,‘你别怕,往后我护你。信我,若护不下来,我跟你姓’。”

岁行云呆若木鸡,满腔豪情顿凝成冰:“我醉酒后,竟有点狂啊……”